风雪在后半夜渐渐小了下去,但天空依旧是铅灰色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捖??鰰栈 首发木屋的炉火已经快要熄灭,只剩下几块烧得发黑的碎木炭,倔强地散发着最后一点火光。丝丝缕缕的寒气从门窗的缝隙钻进来,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刺得人骨头发疼。
安其实一夜都没怎么睡踏实。她蜷缩在玛丽身边,听着屋里时而平稳时而急促的呼吸声,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雪狼狰狞的面孔,一会是玛丽残缺的手,还有米卡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
“吱呀——”一声轻微的门轴转动声,将安从浅浅的迷糊中刺醒。她屏住呼吸,身体微微绷紧,侧耳倾听。
是芬恩回来了。
他推门的动作很轻,脚步也放得很缓,似乎生怕惊扰了屋里的人。一股浓重的寒气伴随着他走了进来,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味和雪水融化后的潮湿气。安能感觉到他走到了炉火边,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是悉悉索索解开身上什么东西的声音。
她悄悄掀开一点眼皮,借着炉火最后那点微光看去,芬恩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有些佝偻。他从肩上卸下一个瘪瘪的布袋,放在地上时发出轻响。
“呼……”一声极轻的叹息,几乎被风声掩盖,但还是清晰地传到了安的耳朵里。
芬恩哥。”一个带着浓浓鼻音的沙哑声音响起。
是米卡。他也醒了,正蜷缩在炉火旁铺着的干草上,身上只盖着一件破旧的兽皮。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地铺上爬了起来,主动走到芬恩身边,帮忙拿起那些还沾着冰雪的工具。
芬恩解开布袋的绳子,从里面倒出两三只冻得僵硬的小东西,一只像是雪兔,另外两只更小,像是还没长大的雪鸡,羽毛都还没长整齐。
米卡看着那几只可怜的小猎物,小脸也垮了下来。
“够吗?今天‘他们’就要来了。”米卡的声音很低,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和焦虑,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几只小得可怜的猎物。
芬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默默地从墙角拿起一把小刀,开始处理那只雪兔,动作熟练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木屋内的空气因为这几只猎物的出现,多了一丝微弱的血腥味。
“芬恩哥,”米卡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在耳语,他不安地看了一眼安他们睡的床铺方向,“他们……他们什么时候走啊?”
芬恩正准备处理猎物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沙哑:“米卡,我们昨天才把他们从雪里救回来,总不能马上又赶出去让她们去死吧?”
“可是……”米卡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虑和不满,“我们自己吃的都不够,村里还要交贡品,再养着他们三个,我们……我们怎么活啊?今天‘拾荒者’那帮人就要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芬恩放下手中的刀,拍了拍米卡的肩膀,试图安抚他,“先看看情况。如果还是瘦猴过来的话,他那个人……贪心是贪心,但有时候也能说上几句话,总会有办法的。”
米卡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芬恩专注而疲惫的侧脸,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蹲在芬恩旁边,默默地看着他处理猎物,小小的眉头紧紧地皱着。
过了一会儿,米卡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开口了,声音比刚才还要低,带着一种孩童特有的困惑和委屈,还有一丝对这个残酷世界的绝望:“芬恩哥,你不是总说,做好事会让人心里高兴吗?…可…为什么我们越做好事,日子过得越辛苦呢?那些抢东西的坏人,他们反而活得好好的。^7^6′k·a.n·s^h_u_.¢c_o?m¢做好人,真的是对的吗?”
芬恩剥皮的手猛地停住了,他身体微微一僵,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他转过身,继续处理那几只可怜的小动物,昏暗的晨光勾勒出他沉默而坚毅的背影,却也显得更加孤单和沉重。
安将这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米卡的话像一根针,也扎进了她的心里。愧疚、无助、还有对芬恩深深的同情和感激。
“做好人是对的吗?”这个问题,她也问过父亲。父亲老欧科总是教导她要善良,要帮助别人,可是,善良的父亲去世的时候连火化用的木材都难凑齐。
安的心里乱成一团麻,她不敢睁开眼睛,怕看到米卡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也怕看到芬恩哥哥那疲惫而无奈的神情。她只能紧紧地闭着眼睛,假装自己还在熟睡。
太阳挣扎着从厚厚的云层里探出头来,几缕无力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