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原探身过去,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生怕惊散了她的睡意:“初夏,到了。-s¨o`s,o/s¢h′u~.+c,o,m\”手指极其克制地、仿佛不经意般在她衣袖上轻轻碰了碰。
林初夏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缓缓睁开眼。
短暂的迷茫后,她恢复了清明的神采。
没说什么,只是利落地抬手理了理垂落的围巾边角,便推开车门,裹紧厚实的棉袄,动作流畅地跟着他下了车。
北风立刻卷起地上的积雪粒子,扑打着两人的裤脚。
饭厅里空荡且光线有些不足。
几张暗红色的方木桌、几把同样饱经沧桑的靠背椅,便是所有的陈设。
墙壁上斑驳的宣传画早己褪色。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蓝布罩衣、戴着套袖的女服务员正百无聊赖地靠在油腻腻的售餐小窗口后面打瞌睡。
两人径首走到油漆剥落的窗口前。
上方墙壁挂着一块边缘起毛的小黑板,用粉笔头写着今日仅有的供应:
炒土豆片(1角5分/份)
羊肉面(2角5分/碗) 粮票2两
“两碗面,一份土豆片。”沈原掏出几张零碎票证和毛票,推入窗口下的小槽。
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微微荡起一点回响。
林初夏安静地站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目光随意扫过小窗上积满油污的玻璃和铁框。
她没说话。此情此景下,有意见或者想别的也终究是奢望。
物资的匮乏像一道无形的墙,框定着所有人的选择。
没多大一会儿,小窗“哗啦”一声被推开,两碗蒸腾着浓郁白汽的羊肉面和一碟冒着微薄热气的土豆片被粗瓷大碗盛着推了出来。
面条是稍宽的机制面,汤汁浓厚泛着油光,几片薄薄的羊肉颤巍巍地浮在上面。
沈原端过盘子,示意林初夏到角落一张看着相对干净些的方桌前坐下。
林初夏也不客套,拿起黑黢黢的竹筷子,吹了吹热气便挑起一绺面条送入口中。
羊肉炖得酥烂,汤底醇厚微膻,带着西北特有的辛香料气息。
面条入口爽滑,羊肉的油脂和香料味道融入面汤里倒也浓郁。
然而林初夏的舌尖却隐隐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不足感。
目光在简陋的碗沿上停留了一瞬——没有蒜啊!
无论是生蒜瓣的生辣脆爽,还是她珍藏在空间深处那坛子腌得碧绿通透、酸香诱人的腊八蒜……有了它们,这碗面才算活色生香。+w`d?s,c¢w¨.·n¢e_t^
她不动声色地咽下这一抹小小的遗憾。
抛开这点不提,单论这碗面本身,国营大厨显然是用了心的。
简单的食材,靠着扎实的火候和浓郁的汤头,在这物资紧缺的年代,己然算是难得的好味道。
两人沉默而专注地吃完了面前温热的食物,没有多余言语,只余下吸吮面条的轻微声响和窗外呼啸的寒风。
一种奇异的、只有在共享简单餐食时才能形成的默契和安宁,氤氲在小小的餐桌之间。
吃过饭,沈原将空碗筷一一叠放整齐推回窗口。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这冷清的国营饭店。
天色似乎更阴沉了些。
他再次发动汽车,载着林初夏,在空旷的冻土路上,朝着寂静的海子大队驶去。
车厢内暖意未散,桃酥的甜香在狭小空间里无声弥漫,像是某种未曾言明的心意在悄然流淌。
寒冰消尽,土层解冻,转眼间朔风凛冽的冬月便褪尽了最后一丝寒意。
残雪消融殆尽,裸露的黑土地在日渐和煦的阳光下贪婪地呼吸着。
气温终于稳稳地爬升到零度之上,冻硬了一冬的田垄开始酥软回暖。
大地甫一苏醒,整个海子大队便迅速绷紧了发条。
一年之计在于春!拖拉机的引擎在远处空旷的地平线上“突突突”地嘶吼着,拉开了轰轰烈烈春耕大幕的序幕。
社员们踩在松软湿漉的泥土里,肩扛铁锹锄耙,吆喝声、铁器磕碰声、牲口的响鼻声交织成一曲沸腾的劳动号子,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潮腥气和蓄势待发的生机。
与这热火朝天的春耕相伴而来的,是又一批新鲜滚烫的知识青年们。
如同往年开春必然落下的一场“雨”,载满知青的敞篷卡车颠簸着驶入了尘土飞扬的大队部。
这些带着行李卷、搪瓷脸盆,脸庞尚存稚气又写满复杂情绪的年轻人,再次站到了宋保国面前。
宋保国望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