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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约定

异常明亮锐利,如同黑夜里的探照灯。那是周景明。画面角落的日期水印显示是两年前,正是“星光”疗养中心破土动工的雨夜。

第二块屏幕:堆满文件的办公室。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男人疲惫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景明趴在桌上睡着了,眼镜歪在一边,手里还捏着一份融资企划书。他面前的咖啡早已冰冷,旁边放着啃了一半的、早已硬掉的三明治。桌面上摊开的文件上,印着几个触目惊心的红字:“融资驳回”。日期是一年半前。

第三块屏幕:灯火通明的宴会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周景明端着酒杯,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社交微笑,正与一个脑满肠肥的投资人交谈。他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对方试图搭上他肩膀的手,笑容不变,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疏离。日期水印是十个月前。

第四块屏幕:疗养中心的花园。阳光明媚。周景明蹲在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面前,笨拙地帮她把歪掉的兔子发卡扶正。小女孩努力地笑着,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下。周景明毫不在意,用昂贵的西装袖口,极其自然地替她擦去。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日期是三个月前。

第五块、第六块……数十块屏幕,如同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播放着周景明这三年间不为人知的点点滴滴:

· 他独自在疗养中心顶层露台,对着星空发呆的背影;

· 他因为某个技术难题被专家团队否定,独自在实验室熬通宵,一遍遍演算数据的执着;

· 他坐在陈默的墓碑前,放下一盒崭新的霍格沃茨城堡乐高,低声说着什么;

· 他为争取一个稀有进口药配额,在某个主管办公室外枯坐一整天的沉默;

· 他收到林小满从世界各地发来的“无人签收的星光”邮件时,在电脑前长久沉默,然后开始绘制当晚“兔子星座”的笨拙……

影像无声地流淌,没有旁白,没有配乐。只有画面里那个男人日复一日的坚持、隐忍、疲惫,和偶尔流露出的、极其短暂的温柔或笑意。所有的画面,都指向同一个地方——那座拔地而起、承载着无数希望的“星光”疗养中心。

林小满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她看着那些从未见过的画面,看着那个褪去所有光环、在泥泞和孤独中蹒跚前行、只为兑现一个承诺的男人,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地决堤而出。

她以为的“守护”,原来如此沉重。她看到的只是结果,却从未想过那结果背后,是无数个像这样在黑暗中独自跋涉的日夜。

环形巨幕中央,那片浩瀚的数据星海缓缓旋转,无数光点明灭,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她。

林小满缓缓地、颤抖地抬起右手。她看着自己空空的无名指,看着那圈几乎消失的戒痕。然后,她低下头,看向左手紧攥的那条冰冷的机械兔项链。

她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卸下千钧重担般的颤抖,一点点地松开了力道。

冰凉的金属项链,无声地垂落在她的胸前。蓝色的指示灯依旧规律地明灭着,像一颗终于得到平静的心跳。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着那片奔流不息的星海,望着那些无声诉说着答案的影像记录,嘴角极其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如同初融冰雪般的弧度。

“我……”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明白了。”

服务器中心内,所有播放着影像的屏幕瞬间熄灭,重归黑暗。只剩下中央环形巨幕上,那片永恒流淌的数据星河,和星河深处,那道无声凝视的目光。

林小满转过身,不再看那片星海。她抬起手,轻轻抹去脸上的泪水,指尖触碰到嘴角那个极其微小、却无比真实的弧度。她迈开脚步,朝着入口处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门走去,脚步从未如此轻盈。

在她身后,环形巨幕的幽蓝光芒,仿佛也变得温柔了一些,静静地照亮她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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