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出深深扎在冰渣里的新铸匕首。匕首的刃尖上,赫然钉着半枚在毁灭风暴中侥幸残留的青铜徽记——展翅的玄鸟图腾,陆氏族徽。粘稠的脓血顺着徽记边缘滴落。
在剧痛与狂笑的间隙,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变得迷离,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片尸山血海……看到了那个浑身浴血、却依旧对他温和笑着的陆教头,把最后半块沾着泥土和血迹的硬馍,塞进他冰冷颤抖的小手里……
夜无痕缓缓站直身体,后背那片巨大的星图纹身光芒彻底敛去,重新隐没于皮肤之下。但北极星的位置,一点极其微弱的金红光芒并未消失,而是凝成了一颗米粒大小、冰凉刺骨的冰珠,紧紧贴合在皮肤上。冰珠光滑的表面,清晰地映照出陆昭雪苍白脸上,左眼角那颗被寒霜冻结的、殷红如血的朱砂痣。
“陈百草……”夜无痕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寒冰摩擦,灰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风暴,“他把你……炼成了活阵眼。”这句话如同冰冷的判决,砸在死寂的礁石滩上。
当——当——当——当——当——
遥远的海岸线上,五更天的梆子声带着亘古不变的苍凉节奏,穿透渐渐稀薄的晨雾,悠悠传来。梆子声中,夹杂着海鸥清越而略显悲凉的啼鸣。
谢青符挣扎着从冰冷的礁石上爬起,喉咙里如同破风箱般嗬嗬作响。他颤抖着伸出几乎被寒气冻僵的手指,对着空中尚未完全散尽的、属于他血符燃烧后的灰烬猛地一引!
呼——!
无形的力量卷动气流,灰烬迅速在他掌心上方汇聚、旋转,光影明灭,一张残缺不全但指向无比明确的——北海航线图——在微亮的晨光中逐渐清晰!
云织月倚靠着冰冷潮湿的礁石,艰难地喘息着。她伸出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从自己仅存的三根白发中,极其小心地扯下一根。白发在晨风中脆弱地飘荡。她闭上眼,嘴唇无声翕动,用尽最后的心神,将白发轻轻掷入卦盘彻底碎裂后残留的最后一丝微弱光影中。
白发燃烧,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细烟。
那烟气的尽头,极其艰难地指向东北方向。
“东北……三十里……有船……”云织月的声音如同游丝,每一个字都带着生命燃烧殆尽的疲惫,“船帆……打满脚纹路……和陈师父……残碑裂缝……一模一样……”说完,她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枯槁的面容被稀薄的晨光镀上一层惨淡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