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不再是被隔绝在玻璃罩外的标本，而是真切地在他体内翻腾、冲撞。

他不再是那个精密运转、情感缺失的仪器，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会为情所困的普通人。

他躺了下来，身体陷入柔软的床褥，眼睛却望着天花板模糊的暗影。

身体明明疲惫，思绪却异常活跃，像脱缰的野马，围绕着几件“小事”，彻夜难眠。

黑暗中，他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这样……也不错吧？

毕竟，能够感受到如此丰富情绪的人，才是有温度的，才算是真正活着的。这份“温度”，是她们带给他的。

然而，这份“温度”也带来了更深的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上心头。

他真的值得吗？

他对苏素，是某种意义上的“生理喜爱”，是利用多于情爱。

他对林雨眠，是一时兴起的挑战，是淡淡的惺惺相惜。

他对秦轻轻呢？

那份“喜欢”里，是否也掺杂了因孤独而生的渴望？

因她带来的“温度”而产生的依赖？甚至……因她主动靠近而引发的、难以启齿的生理欲念？他对她的好，是出于纯粹的爱意，还是出于对她付出的回报？亦或是……一种补偿？

他的感情，似乎从来就不够纯粹。像被污染的溪流，源头就带着复杂的泥沙。

这样的自己，真的配得上秦轻轻那澄澈、热烈、带着点笨拙却无比真诚的情感吗？

她值得一份更简单、更纯粹的爱。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针，刺得他心脏微微抽痛。

但就在这自我怀疑的深渊边缘，另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亮起。

如果此刻因为恐惧而退缩，因为怀疑而裹足不前，那么这好不容易才重新连接起来的脆弱温度，这黑暗中描摹出的模糊轮廓，这因她而生的、让他感到自己真正“活着”的一切，都将彻底失去。

他将会再次坠入那片冰冷、空洞、毫无生气的荒漠。那比任何复杂的情感都更令人绝望。

他不要失去。

陆郁川想要抓住这黑暗中的烛火，想要看清纱帘后那个人的全部。

他想要……永恒的幸福。

这个念头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不仅仅想要自己的幸福，更希望苏素，秦轻轻林雨眠等等，每一个女孩都能够因为待在他身边，感到同样真切的、踏实的、不被风雨侵扰的幸福。

这不是终点，而是一个必须达成的起点。

陆郁川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胸腔中翻涌的驳杂情绪并未消失，但那份恐惧和自我怀疑，被一股更强大的、名为“想要”的力量缓缓压了下去。

黑暗中，他闭上眼睛，不再抗拒那些纷乱的思绪，而是让它们流淌，让它们在心底沉淀。

他需要时间，去学习，去分辨，去成长。

为了她们，也为了自己。

为了那份描摹在心中的轮廓，最终能变成清晰、温暖的拥抱。

夜，依旧漫长寂静。但黑暗中的人，己经握住了前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