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诉车祸至腹腔出血, 心跳微弱, 既往病史主动脉夹层, 禁心肺复苏’后面跟着两个笔迹很重的问号。-x_i/n^r′c*y_.^c-o¨m′
“如你所见,我的疑惑应该也是你的疑惑。一个丧失意识的车祸病患, 在联系上家属之前,第一步心肺复苏是常规操作。这是其一。”蔡卓康靠坐回办公椅里,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住他脱力的身体,“急救中心舍近求远,送往弘诚救治, 一定是应在场人员要求,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这是其二。”
“当天我轮休不在医院,被总部分管人事的副总电话紧急召回,一周时间只处理跟进这件事。说明涉事人身份敏感或者位高权重。这是最关键的一点。”
蔡卓康歇了歇气,抹掉额头渗出的冷汗,才继续说:“我不否认自己因此事受到重用,步步高升。再后来,牵扯到更深更复杂的网罗中,是我咎由自取。”他说着按了下胃部,屏息缓了缓,坐直身,从笔筒抽出支钢笔,在打印纸上写下一串数字,“这是肇事司机的联系方式,去年他出狱时见过一面,没有获取任何有效信息,我很抱歉,如果你需要,可以联系看看。¨小/说-宅- ,免*费_阅/读′”
笔盖旋回笔身,桌面上属于蔡卓康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司机提醒他该去机场了。
徐时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诊室的,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在电脑前怔愣良久,直到负责门诊手术的护士敲响诊室门,才回过神。匆匆走向处置台,踢到支架脚,台面上不锈钢托盘震荡‘叮铃咣铛’散落一地。
“抱歉。”徐时行面带尴尬,向躺上诊椅的患者道歉,而后转向同事,“婷婷,麻烦你换一副。”
年轻女子意外磕伤下巴,来缝美容针,本来就气不顺,看医生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恼怒地坐起身,“你这样状态,我怎么放心把自己脸交给你!我要换医生!”
当值护士连忙出来打圆场:“徐医生是我们科室的明星医生,请您放宽心。′w^a~n!g`l′i\s.o′n¢g\.+c·o^m·”
年轻女子扯掉垫在胸口的消毒护理巾,一字一顿地大声说:“我,要,换,医生!听懂了吗,不然我现在就去投诉你们!”
“换吧,打电话让舒医生来。”徐时行脱掉乳胶手套,“实在抱歉,是我个人问题,对不起。”
他颓丧地走出门诊手术室,去洗手,刚好跟进来的舒思远打了个照面。
“徐医生,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舒思远关切地问。
徐时行无力地摇摇头,“辛苦你了。”
他不断捧起冷水,扑撒在脸上,迫使自己冷静清醒。好不容易撑过一下午的门诊工作,最后一名预约患者走出诊室,精神像泄气的气球,迅速干瘪下来。
秦朗上午去项目现场了,徐时行自己开车来的。
方向盘握在手上有种不真实感,他脑子里很乱,有很多声音不断在说话,吵得他没法正常思考。徐时行清楚这样的状态不适合驾驶,于是叫了代驾。
特斯拉驶向郊外墓园。
雨中水泥台阶泛着湿漉漉的水光,常春藤爬满青松,麦冬漫过砖缝,光洁草坪一眼望不到头,黄白花丛生。
徐时行没打伞,淋着雨拾级而上,穿过一排排方碑,看到弟弟在雨中冲他笑。
指腹轻抚过黑白照片,擦掉雨水,他用闲聊般的口吻说:“临时来的,没有带花,也没有带你爱吃的炸鸡汉堡,下次补吧。”
“最近有些忙,很久没来看你了,别生气。”
衣袖抹掉黑色大理石碑顶的枯叶,徐时行退到旁边台阶坐下,“外公外婆身体都挺好。老徐终于肯退休了,元旦的时候跟妈报了邮轮五日游。一直说等你手术后全家人去看极光,永远也实现不了,还是挺遗憾的。”
“家里所有人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不敢提你,其实我知道,每个人都很想你。就像妈说得,怎么会忘得掉,你那么乖,那么勇敢,住着残破身体那么努力跟我们做一家人。”
“十年了,不知道你现在在哪,有没有做了谁家的小孩,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
有长风卷过,一枚落叶晃晃悠悠飘下,徐时行抬手稳稳接住,握入掌心,“我想你现在一定有健康身体,无忧无虑的童年。就算不记得我们也没关系。不论你在哪,你是谁,在哥哥心里,你永远是我弟弟。”
“这么多年,心中懊悔不减一分,时常忍不住假设,如果那天下午接到你的电话,会不会有不一样结局。”
“忘了跟你说,我谈恋爱了。”徐时行从口袋拿出手机,想想又作罢,黑色手机屏幕朝下倒扣在大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