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红红的立马将她拉进来,体贴地给她端了一个凳子后坐在一边,小心翼翼开口:“这话怎么说?”
云皎皎陷入回忆中,“那时候乾元论道即将举行,为了迅速破境好在乾元山上夺得魁首,替师父长脸,我日夜不停苦练,即便那时灵脉滞涨也全然不顾,咬牙忍耐。后来虽然成功修行至通幽晚期,距离坐照只差一步之遥,可这么贪求速进,对身体损伤过大,以至于在论道举行前一天不慎走火入魔,幸好被师父及时救下才保住了性命。”
“为了留我一条命,他散去了我的大半功力,仅仅一夜我便从通幽跌回了凝气境。可比修为大退,最让我难以接受的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全身经脉受损,连多站一会儿都会痛的受不了,几乎成了一个废人。”云皎皎眼神飘然仿若呓语。
“难怪你身为逍遥宗大师姐,如今才只是守拙境。”叶乔道。
云皎皎低下头,“夺魁无望也罢,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我身为掌门首徒一夜之间居然成了同辈里修为最低的废人,在师弟妹们结伴下山游猎的时候,我只能坐在轮椅上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山道上。师父本就因丢了源水珠而受到指责,如今再添了我这么一道耻辱,他的痛苦可想而知。可他每次见到我却仍是一副笑脸,每次看到他的笑容,我真的很想死——”
“所以你——”
“我服过药,但还是被他救下了。自此以后,师父看我看得很紧,几乎寸步不离,我坐在轮椅上闲得无聊,他便推着我去书房一起看书、听琴、制药、研究古方......睡觉的时候也会在上下半夜忽然惊醒,看我无恙后才放下心来,就这么直到我彻底恢复......”
后面的事也不用再说了,这并不是一个好结局,或许这位师尊还在为徒儿终于走出阴云而暗自欢喜,后来无数惨死的性命又给他长年累月磨砺变得脆弱不堪的心弦重重一击。
弦断人亡。
叶乔轻叹了口气,一扭头,却被沈怀慈吓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孩子已经泪流满面,还在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抽动,克制自己的哭声。见叶乔转头,他略显狼狈地转身,不想让其他人看见他流泪的样子。
可惜他那轻微颤抖的肩头还是出卖了他。
叶乔按了按太阳穴,很自觉地在怀里翻找沈怀慈之前丢给她的手帕,按着他的肩膀把人背对着自己拉过来后,她把手帕展开按到他的眼睛上,一句话都不多说。
主要是她也说不出来。
沈怀慈却默默转了身,低着头正脸朝她,直接拱进她怀里抱住了她的腰。叶乔被他这么亲昵的,近似于撒娇的动作吓呆了,全身立刻僵住,毛骨悚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眼泪渗透了衣服,一点点沾湿了皮肤,这小鬼头泪水多得要命,哗啦啦的就像是水井一样噗噗往外冒,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她胸前大片衣服。他终于压抑不住哭声,很小声的抽噎起来。震惊、烦躁、恶心、麻木......叶乔心想这就是报应,她的衣服成了沈怀慈的擦脸巾......
什么女人是水做的,沈怀慈才是水做的!
他的哭声终于惊动了一遍犹自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云皎皎,把她强硬地拔了出来。她本来回忆起前尘往事,眼眶一红差点落泪,一听见这哭声,再一看这哭声的主人......哭不出来了。
满脸痴呆的云皎皎和满脸呆滞的叶乔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抚住了额头。
如果不是沈怀慈确实跟她们一起来了舞雩城,再加上这娃娃的小脸和沈怀慈有七八分相似,她们真的不会承认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仙门第一、面冷严肃、被云浮天居记恨却不敢报复、第一眼看过去颇有仙人之姿的天机长老。
对于一个清冷出尘、老成持重的仙门宗师而言,什么最重要?当然是面子和名声啊!
而今他这么一哭,真是大跌颜面,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范都哐当一声砸到地下,碎成渣渣了。以后再见到沈怀慈这张脸,真是很难不想起他红着眼圈躲到叶乔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样儿。
云皎皎本来想,最好是沈宗师正常之后不记得自己变小时发生的事,这样她还可以用叶乔骗他喊师父这件事拿捏叶乔,榨出点油水买酒喝。
如今一看,她觉得沈怀慈最好不要有这段记忆,不然他要是记起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被人瞧见了,只怕会恼羞成怒、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把她俩一起丢湖里喂鱼。
他这么一哭,哭得云皎皎不敢再继续待下去多看两眼了,叶乔把胳膊架在桌面上生无可恋地发呆等着他哭完。怀中的孩子哭累了,从她怀里抬起头,叶乔一看那双鱼泡一般的凤眼,差点没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