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很好。”他盯着面前垂首而立的青年,语气不辨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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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国一进入冬天,温度便迅速降了下来,白日里还能感受到阳光照耀的温柔,夜里呼啸的寒风却侵入枕席。
司马梁匄在家中传来疾医。积年累月的伤病令他在冬日饱受折磨,疾医也只能稍稍缓解他的病痛。
今年他的旧病更加糟糕,梁匄知道是因为秋天他做下的错事,东窗事发的隐患让他夜里不得安眠。
公子殊率领士兵包围了整个司马府时,兵器的冷芒令刚要离开的疾医从夯土台摔下,雍殊抬手制止伸出长矛的士兵,疾医忙连滚带爬地离开这杀气腾腾的包围。
梁匄抽出架上的青铜剑,未着鞋履踏出房屋。
他高大的身体在地上投下阴影,梁匄提剑环视四周,他的府邸已被层层包围,尖利的兵器齐齐指向他。
他最后看向夯土台下的公子,他未着兵甲,身上的广袖长袍让他看上去像是舞文弄墨的文人模样。
疏朗的眉眼里仿佛还带着会客的笑意,但他的声音却和他的父君一般冷漠无情:“国君有令,叛臣梁匄勾结外族,即刻捉拿入狱。”
宫殿内,雍仲廪失手打翻了杯盏,金色的器皿在毛毯上滚动,直到停在曳地的裙摆前。
雍仲廪抬眼看去,是他的妻子娕姜,她的妆发有些凌乱,看着是听到消息后疾步行来。
“你也很意外罢。”他终于在他人面前卸下平静的面具,长长的叹息声中充满不解与悲伤。
他和梁匄相识三十七年了,知道他们感情的,是妻子娕姜。她嫁给他后,常常提醒书房中忘记时辰的他们用膳。
娕姜原本心虚的脸色猛地僵住,她仔细观察国君,意料之外,他没有指责她,说明他不知道她和梁匄的事情。
还有挽回局面的希望。
她稳了稳心神,踢开脚边的杯盏走到雍仲廪身边,语气怀疑道:“是否雍殊调查有误,梁匄一向忠心国君,怎么会勾结他人?”
雍仲廪打量着妻子,娕姜在他的目光下勉强维持端庄的表情。
她的眼角已有了掩饰不住的纹路,眨动的眼亦不如从前明亮,雍仲廪突然发现妻子老了。
而他比娕姜还年长几岁,岁月在不知道的时候流去,快得让他以为自己还停留在和梁匄彻夜长谈的时光。
“没有误会。”他缓缓道。
“是、是吗?”娕姜试探地问道:“他为何要背叛国君?”
雍仲廪亦感到不解,梁匄见到他时,只是厌烦地闭上眼,“他什么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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娕姜回到自己的寝殿时,雍识正如无头苍蝇一般在殿内来回走动。
她的烦躁顷刻间抑制不住,“你这是想让其他人知道你心里有鬼!”
雍识止住脚步,在原地站了会儿后,他无力地瘫坐在地,“母亲,我们将亡啊。”
他无法想象父君知道母亲私情后该是多么庞大的怒气,连同他这个儿子,怕是也会在国君的盛怒下被怀疑不是他的血脉。
这桩丑闻简直是踩着一国之君的脸面和尊严,只能通过死亡掩盖一切。
母亲逃不了,他也是如此。
娕姜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她的儿子被她养得太软弱了。
但是这不能怪他,她怀孕时每日担惊受怕,刚生下孩子后便一路逃亡,识儿稍微记事时,周天子便要他远离家乡成为寄人篱下的质子,他一直活在害怕中。
他的父君没有保护好他,也没有资格责怪她的背叛。
“你说王姬是假冒的?”她紧紧抓住雍识的手臂,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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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知道今天雍殊的心情不一样,因为同屋的婢女说起公子罕见地饮了酒。
公子殊很少饮酒,年初酒正送来的酒坛一直封存着,今日她们却闻到了酒香。
这和她没有关系,阿瑶数着祁硕送来的金,手指在一旁计算逃离雍国前应该买什么物品。
她近日无事,沧姑亦不管她,因此打听到了许多物品的价格。
除了购买干粮,还需要换些中原诸国的布币。
阿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有发现身边议论的声音渐渐缓慢,一旁的婢女隐晦地交换眼神,目光落在那盒金灿灿的货币时,皆有些挪不开眼。
圃芽扯了扯她们的袖子,不自在地说道:“沧姑要来寻了,快去干活吧。”
她和寺人禽一样猜测阿瑶是家道中落后才沦为女奴的,她对金钱的态度不如常人,也没有意识到贫穷的人面对如此多财富时会起的贪婪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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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姑踏入公子的寝屋时,浓郁的酒香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