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之间,他意识被强行撕裂,投入了一场“魂觉幻象”。
他梦见,自己成了猿侯。
在无尽血泊中筑骨,以万魂为灯,点燃“神性之火”。
每一条魂影在骨脉中哀鸣,痛苦、怨恨、悲泣,全都化为猿侯的力量——这是神的代价,是吞噬众生的代价。
他痛得几欲癫狂,却无法醒来。
再一瞬,他又化身为混元。
执印于穹顶,锁神定天。
手中神印所指之处,连星辰都颤栗。
他看见无数“天门”在自己脚下轰然崩塌,而他孤身屹立,万神不近身,众生不敢言。
那种孤独,那种注定无法被理解的宿命,如大海般将他吞没。
最后,他在一片碎裂的镜中,看见了“自己”。
他不是神,不是魔。
只是楚宁。
一位曾于北境风雪中以刀抗命的凡人;一位曾为朋友拔刀,为少女燃魂的凡人。
他想挣脱,可却在无尽轮回中沉溺。
“魂轮……你,能成么?”吞渊的声音再次出现,低沉得仿佛从深渊的尽头而来。
识海边缘,魂门猛然炸开,雷芒如火海般涌入,硬生生将他从幻觉中拉出。
他咬牙而立,嘴角溢出鲜血,却依旧没有倒下。
他的“凡魂”依旧闪耀,那是他曾笑着与李敬安喝酒的夜晚,是他在风雪里抚青璃发丝的温柔,是他把断雪刀抵在端王心口时的无畏。
那是执念,那是本我。
接着,是“执魂”。
那是他未曾言说的“愧疚”,是他守在青璃冰魄旁一夜不眠,是他在闭关时听到冬儿哭泣却无法睁眼的悔恨。
这是他未完成的誓言。
我,要让你们都活下去。
雷火在识海升腾,而最后那一抹“神魂”之光,来自吞渊的神念,缓缓植入他魂轮核心,三道魂影,于雷海之中交汇。
识海轰鸣,雷火冲顶,魂轮缓缓浮现。
它非金非玉,非形非影。
而是“魂识”具象化后的神圣投影,在那圆轮之中,三道魂影旋转不息,如三足神鼎,构建命魂之核。
吞渊立于魂海之上,静静望着楚宁从风暴中走出,一步步踏入魂轮中央。
淡金色的圆轮上,雷骨脉络犹如神血流转,三魂共鸣的光晕缓缓回旋,宛如永不熄灭的星环。
他本以为晋升之后只会感到力量的增长,却未料到,一种诡异的“异感”悄然爬上心头。
他的眼睫微颤,忽然,世界静了。
不是无声的寂静,而是一种被抽离了原本逻辑的“沉默”。
空气仿佛变得粘稠,天地间所有的灵力在这一瞬都似乎失去了它们惯常的轨迹,只剩下来自某个“不可名状之所”的呼吸声。
微弱,却无法忽视。
“……你听见了吗?”
一个极其模糊的声音,忽然在楚宁识海边缘轻响。
不是吞渊,也不是自己。
那声音不属于这片天地,它太古老,太遥远,甚至不能判断是男是女,只是一种自神魂的源底升起的震动,如同有一位沉睡的旧神,透过雷魂与魂轮,在窥视他。
“魂轮初显者……临界之灵。”
楚宁猛然睁眼,冷汗顺着脊背而下。
他环顾四周,极北雪原依旧,风起云卷,冰原在极光下微微闪耀,但他清楚,那一声绝非幻觉。
他开始听见了天地的“神魂低语”。
那是,旧界意志的喘息;
是天道枷锁之缝中的窃语;
是某种古老维度的注视,在他魂轮成型的瞬间,落下了第一道印记。
“你感应到了吧?”
吞渊忽然出现在识海深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已经不属于‘只被天命塑造’的那一类人了。你现在,属于‘可能参与书写’天命的人。”
楚宁喉咙微紧,低声问:“……那是什么?”
吞渊盯着他良久,只吐出一句话:
“是裁决者的‘名单’。”
“每一个能凝聚魂轮的凡人,一旦踏出那一步,都会被高维所感知。”
楚宁脑中浮现那道模糊不清的神魂幻音,心底泛起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也就是说,我……已经被盯上了。”
吞渊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