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悬在落盼江上空,将石台晒得发烫。
谢珩的玄色衣袍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他的手指几乎要嵌进石台边缘的裂缝里,指节泛着青白。身后传来叔父谢明修的低喝:“珩儿!莫要让谢家百年清誉毁于一旦!”三四个叔伯辈的族人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年长的谢明礼甚至用上了擒拿术,扣住他肘间麻筋。“放开我!”谢珩突然暴喝,向来温润的嗓音里带着血沫子似的嘶哑。他猛地甩头,发带崩断,墨发如狂草般披散下来,眼底布满红血丝,像头被拔了牙的困兽。江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内衬上绣着的半枝墨兰——那是风玖亲手绣的,此刻墨兰被揉得皱巴巴的,沾着石台上的尘土。“家主三思!”谢明修的胡子都在发抖,他瞥了眼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府尹大人摸着胡子悠闲喝着茶。他使眼色让族人们加力,几人合力将谢珩往台阶下拖,衣料撕裂的声音混着江涛声,刺得人耳膜生疼。苏妤夕的绣鞋在青石板上拖出两道白痕,她拼命往石台上挣,发簪歪在鬓边,珍珠流苏划过脸颊:“哥!你看阿玖腰间的石头!她会死的!”苏逸阳的手掌像铁钳似的扣住她手腕,指腹按在她脉门上,疼得她眼眶发红:“死不足惜。”他冷冷看着石台上的风玖,唇角勾起讽刺的笑,“今日,她必死!”这话如惊雷般劈在苏妤夕头顶。她猛地转头,盯着哥哥阴鸷的脸:“你这个魔鬼……”苏逸阳突然攥紧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肉:“闭嘴!回家再说。”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发现白芙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这边,立刻拖起妹妹往人堆里钻。白芩的额头抵在白岐钰胸前,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被她绞得变了形。她能听见白岐钰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战鼓,却盖不住自己喉咙里的呜咽。“阿姐……”她小声唤着白芙,却见对方正专注地望着石台上的风玖,罗扇轻轻敲着掌心。“行刑!行刑!”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卖炊饼的汉子举着木叉嚷嚷:“晌午都过了,别让咱们老百姓看断头台变戏台子!”几个头戴斗笠的汉子跟着起哄,鹅卵石雨点般砸向石台,有一块擦过风玖的鬓角,划出细红的血痕。监斩官的袖子早已被汗水浸透,他抖着手举起令牌,声音发颤:“吉、吉时已到——”风玖站在石台边缘,望着谢珩被拖下台阶的身影。他的玄色衣袍在石阶上拖出长长的褶皱,像条被斩断的尾巴。“阿叶!”苏妤夕的哭喊被苏逸阳的巴掌打断,清脆的响声混着雨声前奏的滴答。风玖转头望向好友,见她半边脸通红,发丝黏在额角,像只被雨水打湿的雏鸟。“推她下去!”不知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两个狱卒粗鲁地架住风玖的胳膊,压舱石的重量让她膝盖打弯,险些跪在石台上。 她忽然挺直脊背,望向渐渐聚来的乌云——果然如她所料。江面上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带着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等等。”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骚动的人群静了一瞬。监斩官擦着汗:“死囚还有何话说?”风玖望向白芙。“交易!”坠江的瞬间,风玖听见谢珩的怒吼,像把钝刀劈开云层。阳光被乌云遮住一半,江面忽明忽暗,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水面上碎成千万片,腰间的压舱石拖着她极速下沉,耳鼓被水压刺得生疼。江水漫过下巴时,她听见白芙的折扇“啪”地合拢,听见苏妤夕的哭声被风雨扯散,听见白芩低低的“对不起”混着第一滴雨点砸在江面。谢珩终于挣脱族人的束缚,踉跄着扑到石台边。只见水面上炸开巨大的水花,五块青黑色的压舱石正缓缓下沉,像五颗坠入深渊的星辰。他想也不想便要往下跳,却被谢明修死死抱住腰:“珩儿!你看看这满岸的百姓!”豆大的雨点砸在谢珩脸上,他望着渐渐平静的江面,只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苏妤夕挣脱哥哥的手,跌跌撞撞跑到江边,裙摆沾满泥浆。她盯着水面,妄图找到那身影,却只看见压舱石泛着冷光。苏逸阳站在三步外,望着妹妹狼狈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回家。”他低声说,声音却比雨声更冷,“你再闹,休怪兄长不客气!”白岐钰不耐烦地扯了扯妹妹的袖子:“雨这么大,还不回去?鹰隼该饿了。”白芩却动也不动,望着江面的眼神空洞如死水。雨幕渐渐浓稠,围观的人群早已作鸟兽散,只有石台上的旌旗还在风雨中飘摇。谢珩跪在江边,任由雨水浸透衣袍,双手在泥地里挖出深深的指痕。白芙的伞移过来,替他挡住部分风雨,却挡不住他眼中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