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琮感到荒谬。
【他在说什么胡话?】
印章也感到了些许荒谬。
【他这是在做什么?是想从你这里得到认可?!脑子坏掉了不成?】
黄昏逐渐降临,距离日落已经不远了。
军医提着药箱擦着汗跑过来,却被吕骅将军的神色惊住,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可三刻钟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这样干站在门口,若是一会儿将军回神发现他迟到,那可就糟了啊!
军医鼓起一生的勇气,颤巍巍开口道:
“将、将军……?”
声音着实微弱,但也成功打破一室沉寂,将吕骅从疯魔中惊醒。
后者愣了一愣,掩饰性地抹了把脸,粗声粗气道:“滚进来给郎君喝药!”
军医连滚带爬地捧着药碗,跌跌撞撞跪在了他两人身前,将药碗举过头顶端在诸葛琮眼前。
在吕骅带着些许欣慰的目光中,诸葛琮垂眼接过药碗,不着痕迹地轻轻嗅了嗅,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便一饮而尽。
军医大大地松了口气,而后用卑微的请示性的目光看向了吕骅。
吕骅随口道:“滚出去吧。没你什么事儿了……啊,对了,把明天的药准备好,别再像今天这样迟。”
军医擦了把冷汗,唯唯诺诺地应了几声,后退着溜了出去。
军帐中再度恢复了寂静,只时不时响起低低的咳嗽声。
吕骅已经恢复了理智,却依旧盯着眼前的人,听着他微微有些沉重的呼吸声,思绪万千。
——他奉丘敦逶命令,带兵驻守在祁连山下。
丘敦逶一早便送来了军械粮草,还交代过大战在即,要他厉兵秣马时刻准备参战。
可这已经过了两个多月,那边却迟迟未有消息,甚至答应参战的乌桓和匈奴人也纷纷与他断联。
一时间,哪怕是他,心中也不由得出现了些许急躁情绪。
战争的迷雾笼罩了半片北部大陆,他已经不能像两个月前那样对于战争形势了然于心了。
吕骅对于这场战争的结果推测变得逐渐悲观。
他曾经是大汉人,没人比他更懂汉人的凝聚力与战斗力。在接二连三失去盟友后,他们鲜卑已经不再占据优势。
他们一定会输,还可能会输的很惨。
作为叛将的吕骅届时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现在这位文士的到来无疑是打破了僵局,为他提供了另一条可能的生路。
——面对着这张脸,师渤、司马谦和张朝下得去手吗?
吕骅想着。
劫持这小郎君作为人质,或者干脆与大汉方面交换……定然是能保下他这条命的。
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去。
璀璨又温暖的晚霞已经从西方消散,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已经消失。
平静而清冷的夜晚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而来,将大地覆盖上安详的底色。
文士漆黑的眼瞳在帐外亮起的灯火中反射着幽幽的、温和的光。
“你在想什么?”
这是文士首次主动开口,带着凉凉的笑意与居高临下的问询。
吕骅眉头一皱,从思索中回神,看向文士的眼睛,警告道:
“别问这些多余的事,给俺老实点儿……俺虽然一贯尊重文士,但你这身份可不是你的保命符。俺既然能救你,也就能再杀你。”
文士低低笑了一声,似乎真的被威胁到了,果真不再开口。
一时寂静。
吕骅:“……我在想,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个什么。”
他的神色尤为苦闷,声音也粗声粗气,说话间,胡须在轻轻颤动。
“俺十五岁参军,三十岁当了将军,又在故汝阴侯手下带兵打仗,打了二十年。风里来雨里去,挨了一身的伤……这大汉能光复,少不了俺一份功劳。”
“可到头来,天子连个爵位都不舍得给俺。俺不奢求公爵侯爵,也不贪图伯爵……”
“但他竟然连一个子爵或者男爵都不给俺吗?!”
诸葛琮看着他,黑瞳倒映着他的悲苦、茫然与颓废,只是不言不语。
上一世在他死前其实跟主公商量过要改革军功制度,以及修正部分战时的严苛律法。
毕竟整个大汉人才济济,战功显着者不在少数,只有他诸葛琮一人封侯未免有失公允,也会使得年轻人少了些进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