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离,”五叔祖走到萧青鸾跟前,“有人要买你了。”
他看起来有些为难的样子:“就是钱给得有些少。不过这也不妨事,你好好的能有个去处,你爹就是一席草席裹了下葬在地下也肯定是甘愿的。”
萧青鸾看了赵大一眼,他正好也在看她,一看见她有了回应,原本就色眯眯的眼神顿时更甚了,仿佛她已经跟着她回了家,已经红烛昏罗帐,任凭他揉捏了。
跟着这样的人走,她爹在地下会安心。一时间向来很不苟言笑的萧青鸾都忍不住差点笑出了声。但她微微福了福身:“单凭五叔祖做主。”
先让他们就这么说着呗,左右就算到时候真就这一人出价,她也不至于这点脱身的法子都没有。她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有点时间让她把接下来究竟要怎样做弄弄清楚。
五叔祖顿时松了口气,放心的回应赵大去了,衡离要是不愿意,那还真是有些麻烦,好在她仍是一如既往的荏弱,纵然心里再不愿意,嘴上也不会说什么的。
“我们姑娘说她……”
“些微做个人吧。”他还没同赵大汇报完,人群中一位妇人挤到了前边,在他手心里放下一串钱吊子,“喏,一百文钱,这小姑娘我买了。”
看装扮是位管家媳妇,应该还是主家不错很看重的那种,虽装扮是下人装扮,却首饰衣料成色都很是不错,故她指责起萧青鸾这便宜五叔祖来也十分有底气:“你们这许多的人。”她手往五叔祖身后一指,确实是不少的人,除了五叔祖五叔祖母,什么三叔六叔七叔也都跟着来了,四五个人呢。
“架着她来卖身葬父时她都没敢说不,如今要把她卖给谁,她反倒敢说不愿意了吗?”
五叔祖脸一阵青一阵白,手纂紧了钱,无力的争辩:“是她自愿的……”
“那可是自愿的,那时她爹,她敢说一个不字,你们不直接一个不孝的名头扣上去,直接给她苦命的爹同她一块儿沉了水,可大大的省了事。”
五叔祖年轻时给大户人家送过菜,这些三四十的管家媳妇儿们的牙尖嘴利他可是领教过的,故再心里不忿,他还是闭了嘴,只眼巴巴地看着她招呼自家姑娘的招呼他家族侄女儿:“来,走近些,让我好好瞧一瞧。”
萧青鸾正和五叔祖家的小儿子说话。这种事自然不会让小孩子跟的,他偷偷藏在了装尸体的那辆车上,被发现时还被好一顿骂,都给他爹骂哭了,不过小孩子不记仇,一看见萧青鸾拿着根草,手指间随便来回翻飞两下便成了一只小兔子,便巴巴的又凑过来了。
“这是什么?”他好奇的伸手去碰小兔子的耳朵。
萧青鸾正望着手中的小兔子出神,她也不知道自己只是随手扯根草来在思考时消遣寂寞,怎么回过神来就编出了这个东西来,好像有些东西已经刻在骨子里了,她一看见你这只草做的小兔子,就想起了教她编这小兔子的人在教她时沉沉的笑声,细致又耐心的讲解,仿佛在教什么顶重要的事,萧青鸾闭上眼睛,雷雨前沉闷的雷声和潮气也扑面而来,火在从五脏六腑一路蔓延过去的灼痛感。她的思绪在一瞬间清楚。
她得回京城去,一定得。
“你看它像什么?”萧青鸾睁开了眼睛。
小孩儿大概七八岁,已经略微懂了一些东西,但仍保留着很多小孩儿稚气的年纪,他长长的眼睫忽闪了好几下,才认真地回答她:“看起来像小兔子。”
“哦,是见过吗?”
小孩儿摇了摇头,眼神一直在她手中的草兔子上:“但是我们先生讲过。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说兔子有长长的耳朵,你这个就有长耳朵。”
萧青鸾点点头:“已经上学了啊。”五叔祖母人很好,只是她如今情形特殊,许多话好人也仍旧不能问,但小孩儿要好很多,哄孩子的话,不就都是随口一说吗。
“私塾还是官学?”
小孩儿的眼神直勾勾的:“官学,原是在李员外家的私塾,李员外嫌我们愚笨又心术不正,带坏了宝树少爷,给我们都赶出来了,好在陈教谕人好,给我们招进了官学去。”
“那看来陈教谕是个大好人啊,”萧青鸾顺着他的话说,且装作不经意手腕一抖,给手中那只草兔子摆在了更显眼的地方,“哎,今天集市上这样热闹,不知陈教谕是不是也在?”
这话实在是问得很没有水准,好在是个小孩儿,又心神全放在她的草兔子上了,并没察觉到有什么,甚至眼神还短暂的从草兔子上移开了,有点鄙视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会?陈教谕那么沉静的人,除了给我们上课都是在家里看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