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用力咽下……岁月静好。
炉火舔舐着铁皮罐底,土豆与猪肉混合的香气在狭小的帐篷里弥漫,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复杂味道。
劳伦斯刚用木勺舀起一勺热腾腾的糊糊,帐篷的厚重门帘便被猛地掀开,一股裹挟着雪沫的寒气直灌进来。
“嘿!达内尔,你小子躲在帐篷里和老婆一起孵蛋呢?”
一个洪亮、带着浓重巴格尼亚口音的声音响起。
劳伦斯抬眼,看清来人,紧绷的肩线微不可察地松了一瞬。
是哈斯克,自己在难民营里结识的巴格尼亚老雇佣兵,他是难民,但是依仗着一头栗色头发,他已经获得了难民营管理者的信任,是一个小头目。
哈斯克同样穿着发放的灰褐色的王子棉袄,但身形依旧魁梧,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惯有的、近乎粗鲁的爽朗笑容。
他毫不客气地挤进来,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凑近炉火。
“哈斯克。”
劳伦斯点点头,将勺子放回罐子里,示意妻子再拿个碗。
“外面风大,喝口热的?”
“谢了,老兄,不过今天可不是来蹭饭的。”
哈斯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齿,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劳伦斯。
他压低了些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兴奋。
“听着,达内尔,有好事!
克里斯殿下要组建新军了,叫‘旗军’,专门吸纳我们这些米尼西亚的……嗯,无主之人,还有那些不想再给旧主子卖命的逃兵、好手。”
劳伦斯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示意哈斯克坐下。
帐篷角落的小埃利奥特好奇地看着这位嗓门很大的叔叔。
哈斯克一屁股坐在干草垫上,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
“他们正在招人,尤其是懂点军事、能管事的。
我,捞了个百人队的百夫长!”
他挺起胸膛,带着一丝自得。
“老兄,我的副手位置还空着,我就想到你了,副百夫长,能管五十号人……怎么样?比在这难民营里刨土强多了!”
“旗军?”
劳伦斯重复了一遍,眉头微蹙。他看向哈斯克那张兴奋的脸,沉默了片刻。
帐篷里只剩下炉火的噼啪声和外面隐约的风啸,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隐藏,那沉重的秘密压得他够久了。
“哈斯克。”
劳伦斯的声音低沉而严肃。
“我很感激你的信任,但……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我并非普通的米尼西亚难民,我是劳伦斯·达内尔,米尼西亚的男爵,曾经是米尼西亚的一名骑士。”
他艰难地说出最后几个字,目光紧盯着哈斯克,等待对方的震惊、警惕,甚至可能的愤怒。
他不想连累这位在苦难中结交的朋友。
“我的身份是个麻烦,我不能参加你的旗军,这会连累你,甚至整个百人队。”
出乎劳伦斯意料的是,哈斯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紧张。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洪亮的、几乎要掀翻帐篷顶的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用力拍打着劳伦斯的肩膀。
“哈哈哈!男爵大人,我的达内尔老兄!”
哈斯克边笑边喘气。
“你以为这是什么秘密?你以为我们都是瞎子吗?
你看看你自己,站姿、走路的样子、手上的老茧,那是握剑和缰绳磨出来的,不是刨地!
还有你说话做事那股子讲究劲儿,还有你老婆那身手……”
他朝正在安静搅动汤罐的男爵夫人努努嘴。
“营地里谁不知道你是位落难的贵族老爷?大家只是不说破罢了……你以为殿下不知道?他当然知道,但他不在乎!”
至于为什么克里斯王子会知道,且哈斯克知道前者不在乎,这就是一个秘密了……哈斯克举报了劳伦斯一家子,还以为能够得到赏赐呢。
劳伦斯彻底怔住了。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像个真正的落魄流民一样生活,小心翼翼地抹去所有过去的痕迹。
原来,在那些深绿色制服、臂绣黑底双头鹰的士兵眼中,在那些观察入微的难民邻居眼中,他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克里斯王子……竟然知道?而且不在意?
哈斯克收住笑声,眼神变得认真而热切。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