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虑
“我给你叫了车,三点钟准时走。”
览星撑着伞,与悬川一起躲在不歇的雨中,他声调欢快,无半分空气里的阴郁色泽,他毫不介怀地告诉悬川,刚刚的离开,是为了替他找的离开做准备。
悬川看着他的眼睛,尽管光线昏沈,户外一切明媚都被雨水泼湿,华丽丶光鲜都皱巴巴地团在身上,可览星的眼眸依旧藏着光。
他莫名有些不忍,他想到了在域内的安慰犬,它们亲昵地蹭过他冰冷的脸颊,可他……推开了它。
悬川想到自己要去的地方,不禁呼出一口气:“理查打算……让你在哪落脚。”
他最终没有选择多问。
“你家。”览星说起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都泛着笑。
悬川疑惑道:“我家?”
*
中心城距红桃街约有三个小时的路程。
览星和悬川分开后,独自乘坐联邦地下交通去往红桃街——那里有悬川过去丶览星“现在”的家。
这能让他开心,所以,私底下,他决定这么称呼它。
离开前,他看见悬川把他订的车退了。
这不算意外。
他其实知道悬川这次要去哪。
——悬川要再次进入中心城。
所以他并不能用到览星好心安排的车辆。
悬川没说,他就装不知道。
接下来,他只用在红桃街等悬川回来就行了。
从中心城到红桃街,这条交通路线,悬川早已熟烂於心。
只有这天他觉得格外漫长,等他抵达红桃街,已是与览星分开的次日傍晚。
天快黑了,道路两旁树立的路灯悠然伫立,他踩着地面的灯光,来到居民广场。远远的,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穿着他昨天买的那件外套,老老实实低着头,似乎在挨训。
悬川走近,方才看见览星对面站着一位老头。
有点眼熟,悬川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路灯只能照亮自己眼前的那一小块地,没人能做到像头顶的太阳那样。而且,太阳太多了,祸害的是苍生啊。”
老头充分发挥身边能够调用的素材,对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年轻人谆谆教诲着,像是学校里强行灌鸡汤的熟手。
悬川听得不明不白,他看着览星安静的背影,脑袋里莫名冒出一句话——“烦死了,对着个破路灯都能说大道理,大叔,你真是无药可救啊。”
他怔了怔,用手指敲打太阳穴,心想,自己真是太累了吧。
览星这么可能说这种话。
就在这时,那老头视线一转,从览星身上调到了他逐渐走进的悬川身上,他哎了一声。
“啊,是裴谌家的那孩子吗?”
悬川颇感意外,但还是老老实实点头:“是的。”
“你最近身体还好吗?”那老头突然说:“我记得,你小时候因为身体缘故,没有去域内吧。”
“咱们镇那年可差点上了联邦日报,仨孩子不去域内,真是不听话……”
为了繁衍生存,联邦规定,每个适龄儿童,从四岁开始,需要每四年定期参加各种身体检查,十四岁后,联邦第六监测站将会对每个孩子进行逐一检测——这是对域外的孩子们的检测,因为在域内,孩子们的所有指标都被全程检测且记录在案。
悬川十岁以前,都在大陆北区的红桃街居住,他记得,他是那片居住区唯三没有离开父母的孩子之一,十岁后,父亲带他离开了街道,他们搬去了靠近高压电丶墙壁的山坡上,远离了人群,而他,他从来没有去过检查点。
他以为他们会在那远离城镇的地方安定下去,但在他十四岁的时候,裴谌又告诉他,他们要离开那片种满紫色小花的山坡,以及,红桃街。
他的父亲,裴谌,这位刚卸任北区第六检测站站长的监测官,他蹲下身,直视上儿子茫然的视线。
“悬川,我会告诉你我们离开的真相,但在此之前,你必须答应爸爸一件事。”裴谌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令悬川感到十分的不习惯,为了躲避这份爬满脊背的难受,他只好盯着父亲一张一合的嘴唇,强迫自己点头答应,接到悬川的回应后,裴谌才继续说:“你在学校的时候,要是有人问起你检测的事情,你必须点头,你一定要肯定地说自己曾参加过。”
裴谌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金色眼镜,和悬川说话的时候,他的手紧紧握住悬川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