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在暴雨夜

南国夏末雷雨连绵，雨水打落枝叶已是提前入秋的景象，长街大雨转小仍在下。

清晨街上人不是很多，雨密路滑商贩车摊也稀稀拉拉，巷角里少年将长衫撑在头顶，冒着雨跌跌撞撞。

“那谁家的小公子，下雨了还贪玩不回去？”理菜阿娘对着身边的商贩嘀咕一声，投去好奇的目光。

土豆抹开眼前的雨水，他支撑着沈重的身体在各个巷子里穿梭，土豆拉住一位老人，着急的比比划划。

老人眯着眼擡起头，苍老的声音不连续，“小公子，有什么事啊？”

少年样子狼狈，清亮的眼睛却让人心软。

土豆双手捧着做乞讨状，又指着长街比划，他啊啊不明一下又一下弯腰屈膝。

老人挪动脚步，颤颤巍巍伸出手指向长街处，“你是要，找长街的乞儿们？”他皱眉疑惑，花白的发根也透着不明白，“先前两月，衙府就把那长街成群乞丐给清理了，你现在来找乞丐是有什么事，莫不是小公子你也被偷盗了什么东西想去找回来？”

老人眯着眼看着面前少年茫然的神色，好心告诉，“小公子你来晚啦，这长街乞丐被清理的时候成群的人去找了丢失被偷之物，现在估计也找不着哪个对哪个，要是丢了什么回家和父母央求一番也不会过於怪罪你。”

老人笑呵呵安慰这个少年，少年身披锦衣玉饰面容俊俏一看就是哪家贪玩的小公子。

这位小公子却拽紧衣裳，直冲冲往长街方向冲过去，连给问路的老人招呼也不打。

老者哑着声嘟囔着，支着木杖蹒跚往前走，蓑衣上水滴顺着草纹滑落，“再没有多馀乞儿，衙府做的好啊……”

土豆不相信丐老大们都死了，可是他一路寻找过来没有见到一个蜷缩墙根的乞讨者，土豆钻进墙角小洞，这里是以前他和夥伴们一起窝着取暖的地方。

土豆翻扒着地上的干草，想要从里面找出消失的夥伴一样，“咚”半个发硬黑霉的馒头掉了出来。

土豆握着小块馒头发呆，丐老大说过馒头偷偷收着要是变硬了就要早点吃掉，不然吃了会死人。

“啊啊！唔唔啊啊——”土豆憋着哽咽，他在破旧草屋里翻来翻去扒遍每一个角落，再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夥伴。

从清晨到傍晚，土豆就在雨里来回穿梭，他不敢做以前乞讨的样子，在长街所有的乞丐都被清理干净了，土豆倔着一根筋，他不相信丐老大也死了，他那么聪明每次偷吃的都不会被抓到，怎么会死掉。

土豆精疲力竭，他蹲在破草下看着水洼泥泞，呜呜哇哇的哭声还是没忍住。

长街尽头处稀散的人群隐隐躁动，议论着又畏惧着什么，“馀公府被羌族人包围了，说是要找王妃……”稀奇不解的议论，“不是前晚就给带走了吗，这羌族要几个王妃？”“谁知道，还带着馀二小姐来找什么馀苡娆，这馀二小姐，不就是那馀苡娆么？”

普通的百姓们畏惧与羌族的蛮横，前夜边城的战乱和馀公府遭劫已经让他们人心惶惶，传言都是羌族要进皇城夺天子南国，南国边城战败已是垂死挣扎，若真这样打到皇城内他们都得遭殃。

破草席下，土豆摸了摸滚烫的额头，他往里缩着下意识摸索衣襟里的金铃却摸了个空，“呜——”委屈又涌上，克勒斯为什么还不来找自己，他是不是不要土豆了。

土豆看着加大的雨势黑蒙蒙的天边，他再一睁眼一闭眼就又是一天了。

“轰隆——”白光劈开雨幕，巨大的雷声将脑袋昏沈的土豆震得哆嗦。

土豆捂着耳朵，巨大的雷鸣声却让他想起丐老大帮他驱雷的那个雨夜。

“你个怂货，半大点雷声就给你吓得躲破草下！”丐老大胡子拉碴的脸上挂着看不起笑意，他一边骂着土豆一边推着身边的小乞丐去把破窗布搂上，“土豆下次老大带你们去郊外的破洞里，躲那儿声小吓不着！”

窝在一起的乞丐都是黑乎乎的，他们哄笑嘲弄着闷着头只敢露出屁股的土豆，“土豆，那洞可在乱葬岗边上，嘿嘿，到时候怕不怕有鬼来抓你啊——”

年幼的土豆被吓得吱哇乱叫，干瘦的手指拼命地抹着眼泪，“我不怕！唔唔哇哇哇——！！”再次被一道轰隆吓得往人窝里钻。

老少男女的乞丐夥伴们笑话他像个小姑娘，还是将中间暖和的窝子留给了哭得惨兮兮的土豆，丐老大剔着本就宽大的牙缝，“那边都是死人，也不吉利，不过咱也不差死人那一条，总比冻死饿死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