趄,差点绊倒。
他浑身骨头都在幻痛,脑海一帧帧闪过人生最耻辱的夜晚,回忆中惨白的雷电将每个细节照得分毫毕现。
那晚,是虞宝意二十二岁生日。
他追了她快两年,那时,他们刚在一起。
虞宝意请假回港和家人庆祝生日,沈景程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过来,并非想见家长,只是想看她一眼,亲自送出。
可惜天公不作美,夜间电台反复提示暴雨预警,他来得匆忙忘记带伞,又因虞家人替虞宝意准备了生日party,所以他冒雨等到晚上十一点。
虞宝意在短讯里说,爸爸妈妈准备的节目一个接一个,她实在抽不出时间,明天再见也可以。
沈景程告诉她不要紧,他等她。
一直等到生日结束,时针走过零点。
最后等到的,却是撑着一把黑伞,慢慢踱步而来的关知荷。
打在他身上犹如酷刑的雨水,溅不湿她光洁的皮鞋。
那是他第一次见虞宝意的母亲。
“你叫沈景程。”
“小意已经睡了,她很累,也很开心。”
……
“礼物?转交给她吗?”
“……一段曲谱?”
沈景程自学过一年音乐,会作曲和钢琴,亲自作了一段曲送给虞宝意。
那是二十六岁的他,当下最拿得出手的礼物。
每个音符,承载了他心中极致的浪漫,与所有言不由衷的爱意。
关知荷先收下,后来礼貌地关心了下他的工作和家庭,因为是虞宝意的母亲,他答得格外认真。
可几句话的时间,再看时,本该在关知荷手里的曲谱,不知何时与草坪融在同一瘫被暴雨拍打的泥土中,再被细密沉重的雨点,无情摧毁。
明明他揣在怀中,护了一夜。
“辛苦你了,小意是会弹钢琴,但不喜欢弹。”
那晚,关知荷像今晚一样,用一种寻常平和的疑惑语气问:“或者,你能亲自弹给她听吗?”
他不能。
自学音乐时,还是蹭朋友的课,才得以亲自上手摸一下钢琴。
沈景程骤然反应过来,关知荷一定早就知道他经济状况不好,才用这种方式逼他知难而退。
他请求见一下虞宝意。
可千金小姐已经在万千宠爱中进入酣梦,手机落在自己大哥手中,浑然不知。
沈景程坚持不走。
他没带伞,雨一淋淋一夜,频繁骤闪的雷电劈开头顶乌沉的穹顶,不知何时会降下天罚。
直到天刚蒙蒙亮。
他收到虞宝意的短讯,里面说:「你醒了吗?等下我和妈妈说去晨跑,再偷偷来见你吧。」
「是什么礼物?我好期待啊。」
因为这两句话,坚持苦守一夜的他落荒而逃。
不能让虞宝意见到如此狼狈、落魄的自己。
虞宝意半年后才知道这件事。
可那时,他已经只字不提自己音乐方面的爱好与才能,埋头苦寻创业机会,性格大变。
中间,和虞宝意的家人还是见了几回。
关知荷待他始终只如一个普通的客人,不是她宝贝女儿的男友。
哪怕虞海和后面认可了他,虞景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知荷的态度,次次甚过第一面的冷漠、无情。
直到前天晚上。
铃声打断虞宝意的走神。
是关知荷打来的。
她接起,“mommy。”
“想几时翻屋企啊?(想什么时候回家?)”
她带沈景程离开后,就在节目组下塌酒店开了房间,两天两夜没回家。
见虞宝意沉默,关知荷一下点到七寸:“你daddy今晚从大陆回来,我要告诉他,我们女儿明明在香港有家,却要去住酒店吗?”
“mommy……”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关知荷云淡风轻截断她的话,“可是baby,我对景程没有恶意。我所说所做,皆出于一个母亲对女儿的了解,他不适合你。”
“是吗?”虞宝意语气讥讽,“只是不合适?还是因为他没钱、没地位,比不上我们家?”
她听不见关知荷的回答。
“mommy,这里是香港,你看不起景程的家庭,也会有别人——”
“小意。”
关知荷终于讲话。
她用叹息的语调,说:
“这里是香港。”
-
香港。
一个永远有人争得头破血流,也要往遥不可及山巅攀爬的城市。
虞宝意坐的士回家那会,忍不住想到千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