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对程峰,他或许可以说是别有所图,可对于林昭昭,他三分是欣赏,七分是觉得有趣,难得自己对一位姑娘上了心,没想到人家见他如见鬼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能将林昭昭吓得这样。
事实上,吓了林昭昭的另有其鬼。
一直到林昭昭回了房,把房内烛火悉数点亮,她才平静了下来,越是平静,就越是怒从心头起:“好你个丁二七,什么既明派的祖师爷,我看你就是为老不尊,吓唬我一个后辈算什么本事。”
别说林昭昭,连丁二七自己也觉得,这一出简直幼稚得过分,无端捏造出一个地缚灵,只为拦着林昭昭与陆鸣筝独处。
“他接近你,也是为了从你口中套出烈阳兵法,你师父既然都说了,既明派不愿再搅进朝局的浑水之中,你又何必与他多缠。”丁二七说得大义凌然,却不敢直视林昭昭的眼睛。
林昭昭没有发现丁二七神色慌乱,被丁二七将注意力引到烈阳兵法上去:“我师父说的也是实情,从小到大,我都不曾听说门中还有一套烈阳兵法,即便是陆鸣筝想套我的话,他也套不到什么,话说回来,你既是祖师爷,可还记得这个烈阳兵法?”
丁二七摇了摇头,这些时日,他常有生前的记忆浮现,可惜一切都太过零碎,拼不出一个完整的脉络来。
“真是可惜了,骧国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你与萧行两个兵事奇才,迁都南骧以后,再未能听说朝廷出了哪些个了不得的武将,皇上就算真有收复失地之心,恐怕也难以如愿。”林昭昭宽下鞋袜,往床上一躺。
“有才却无德,这样的人少些,或许是骧国之福。”
这些天里,丁二七听了太多关于既明派的前尘往事,如果自己真如传言所说,为了萧行的皇位之争,以骧国百姓为代价,那自己死得也不算冤枉,又有什么可执,什么可憾的呢?
“忠义不能两全,你当年做此选择,也是相信萧行会是捍卫江山的明主,我们江湖中人,最重情义,你俩自幼相识,愿意为他做事,也在情理之中。况且当时骧国吏治混乱,国力渐衰,所以才会给外敌可乘之机,北戎在决战之前,早已在北境多次袭扰,就算是主和,也不过是用北境黎民的水深火热,换取京城的片刻安宁,并非长久之计,若是换了我做门主,我也会站在萧行一边,力主与北戎一战的。”
林昭昭坐起身来,看着丁二七:“这一场战事迷雾重重,后人也不过知晓一些旁枝末节,横竖我不相信,我既明派的开山祖师,会是弃天下于不顾的人,我更不相信,现在我面前的这个人,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若是有朝一日,你发现我就是这样的人,就是为了名,为了利,投身在萧行帐下,将整个既明派,乃至整个骧国,都拖进无边地狱里的人呢?”
林昭昭沉默了许久,她知道,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已经对丁二七动了心,她可以无视生死,可她真的能无视是非对错吗?
丁二七蹲下身,看着林昭昭的眼睛:“若是真的有那一天,别说是你,我自己也不能原谅我自己,但我不相信我会是这样的人,你放心,若是真有这一天,我愿受天雷加身之刑,化去一身魂力,不再入轮回之中,也算我给骧国百姓,给你一个交代。”
林昭昭伸出手,想摸一摸丁二七的脸,但只能虚虚地抚摸丁二七魂身的轮廓:“如果真是如此,我便与你一同赎罪,终我一身,换黎民福祉。”
林昭昭眼里没有倒映出丁二七的面容,只有不远处的烛火,这一点温暖的光,吸引着丁二七逐渐靠近,他吻在了林昭昭的眼睛上,林昭昭闭上了双眼,这是来自亡灵的一吻,没有触感,可林昭昭分明觉得自己感觉到了。
“睡吧,昭昭。”
不知从何时开始,丁二七不再唤她林姑娘,或许是回到了师父的身边,他随着师父改了口,或许是彼此确认了心意,一切明明像从前一样,可又与从前不同。
“那你呢。”魂魄是不需要睡眠的,饥饿、疲倦、病痛,他们不再体会人间之苦,同样也不再享受人间之乐,这就是生与死的差异,从前林昭昭不曾站在丁二七的角度想过,他这一百年的岁月,该是如何的寂寞无望,大概就像他的魂身一般,总是虚虚悬空于地面,落不到实处。
“我在一旁守着你。”
“好。”
如果可以,那林昭昭也希望自己能做丁二七的大地,有所牵挂,起码心能落在实处。
或许是丁二七守在一旁的缘故,鬼魅不敢惊扰,林昭昭一夜无梦,次日睁开眼睛,只觉得神清气爽,丁二七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在林昭昭床前守了一夜。
“醒了。”丁二七伸出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