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爱”,是真奇怪。
两尺高,圆脑袋,条形细孔交错排,有横有竖符进来,密密匝匝少留白,圆圆的底盆像锅盖,方方的基座连一块。不倒翁,真可爱。面上画着小姑娘,红头发,穿花衣,弯弯的眉眼似月牙,翘起的嘴角很俏皮,——“咯咯咯”“咯咯咯”,似有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提议。“不如跳舞呀。”可爱归可爱,小身材却有大味道。血腥味儿……底盆被基座牢牢固定着,稳如磐石。一个弹指的工夫,灵力催动阵法,带起机括传动,底部一圈圆孔喷出气流,带动不倒翁开始了疯狂的旋转。咻咻咻!嗖嗖嗖!一张张符纸,一道道流光。随机散射,毫无规律可言。符纸以兽皮制成,本来就薄,竹化之后又硬,在不倒翁的飞速旋转下,射速如电,锐似刀锋利如剑刃。欻!欻欻!欻欻欻!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尽是符纸划破皮肉的声音。最里圈的猎妖客根本刹不住脚,多少人被直接抹了脖子。而当先这一拨符,射到中圈后才化开。手脚慢的人,还差点才碰到储物袋。利索点的,要么刚把符纸取出来,要么正在掐诀施法。反应快的,直接将附近的人拉来作肉盾,或者倒地躲在尸体后。……在五颜六色的符光中,热血与焦肉齐飞,命运共黑夜一色。惨叫不绝,回荡山野。糊味氤氲,弥漫林间。此时,宠渡在不倒翁顶上连踏两步,第三次跃起。蜻蜓点水般的两脚,一触即离。因此,除去缓了一刹那,不倒翁并没有受多大影响,仍旧旋转着,因为太快,反而看似静止。宛如定格的一幕,正是画在面上的小姑娘,穿着美丽的花衣,似在血与火交织成的猩红中舞一曲胡旋,灿烂的笑容天真烂漫,甜美无邪。“咯咯咯。”“咯咯咯。”耳边,仿佛又回荡起那银玲般的笑声。似乎那小姑娘仍旧说着……“不如跳舞呀。”明明可爱如斯,却莫名地,让人脊背发凉。可叹的是,这股背后的凉意,很多人再体会不到了。因为第三拨符纸,——也是最后一拨,快如闪电。此时,天上正下着一场雨。非是自然之雨。血之雨。肉之雨。因为在第三拨符纸之前,第二拨符纸先化开了。之前跳在半空的猎妖客,上去的时候完完整整,最后只有一小半人挂彩落了下来。其余一大半,严格来讲,不知该算下来了还是算没下来,因为被符意割成、冻成、绞成、炸成、挤成肉块,撒了遍地。非死即残。不残也伤。何止惨烈,简直壮烈。至此,宠渡周围又空了。范围,不止方圆五丈。由于被前三圈人挡过,这最后一拨符纸相对较少。而此刻,圈子上人都倒下了,便再没有东西挡着,剩下的符纸畅行无阻。三个圈子外的猎妖客,兀自酣战而不曾围上来。所幸距离一远,就多少有时间做出反应。故而三个圈子外的人,死伤最少,却叫得最惨。倒不是说三个圈子上的人不惨,其实更惨,但实在是没几个活人了,只几个伤者躺在地上呻吟,闹出的动静远不及圈外大声。胡离不胜唏嘘,“几百人的队伍……”八百人,混战中被砍去一半。 近三百人围宠渡,瞬间倒下七成。眼下还能喘气儿的,总不到两百。尸首满地,断肢狼藉。哀嚎遍野,怪味钻鼻。衬着电闪雷鸣与鬼魅烟火,一切宛如修罗地狱。这种观感上的刺激与折磨,并不比死了更干净。活下来的人心底阵阵恶寒,提着刀剑的手,止不住轻轻发颤,耳畔不由回荡起邀月楼外那个戚胖子说过的一句话。——“今晚会掉很多人头,却一定不会有他的。”“疯子。”“妖魔。”“杀坯。”“惯偷。”“这么多符纸,这小子到底祸害了多少灵材铺?”“他到底还藏有怎样的手段?”夜风“呜呜”,也似哀鸣。胆儿小的——不管是眼下在场的,还是少部分像童泰那样后来赶到的——见此情景,庆幸尚且不及,哪里还有心思继续追杀?惊惶后怕中,不少人索性捞几个袋子各自回城去了。而猎妖客中,不乏彼此认识,虽然谈不上搭伙做事,却不碍互通消息。一人干翻三百人!只此一句,便把不知多少人吓破了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