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气温下降了两三度,但织作葵却没了那种不适感。有少爷的气味在身的她,感受着吹动单衣衣袖的凉风,甚至还觉得有些舒服。
过了拱门,是一整片树林,林间种着山药。
林间的小路是一条平缓向上的坡道,尽头是一座鸟居,两边分列着石阶、石灯笼、石牌坊……完全按照正规的神社的结构来建造。跨过鸟居后,就能看到一座供奉天照大御神的拜殿。
天照大御神是代表太阳的至高神。
虽说至高神也无法驱散宅子里的阴森气息,可每天都依然有不少人前来参拜。
拜殿前面是一排壮观的藤萝架。
每年紫藤盛开的时节,御夫人都喜欢在藤萝架下休息。她那连睡觉都精心修饰打扮的尊贵脸庞上上落着紫藤花的花影,恍若至高神的影子贴到了夫人的身体上……在管家的眼里,御夫人的风采可以媲美大御神。
织作葵的心情逐渐冷静了下来。
并没有感到特别愉快,也没有觉得不快,步履稳健地穿过拜殿。
头顶上的天空忽然晦暗了下来,浓厚的云层低笼,看来或许会下一场骤雨也说不定。但她一无所觉,以同样的步调节奏走着,可能在想什么事,她的眉心思索似的蹙在一起。
绕过神殿,就是连成片的独立小院了。
湖水的尽头也在这里,地面铺着白色的砂子,恰到好处地点缀着一些踏石,一直排到湖边。弯弯曲曲的小道上,栽满了各式花草,一群妇女在院子里闲聊,弹着三味线。
妇女们……
这座豪宅里,居住着数不清的女人。
这其中除了少部分姓松平的,其余大部分,都是仆人。
到了内院这里,规矩就多了。
织作微弯着腰,把双手贴着小腹,一路往深处走去。
转眼间,来到这里,已经有十七年之久了,十七年如一日啊……遥想刚毕业那会,恍如还在昨日。
那时候她身边的亲人都在说:以你的能力,去做仆人太可惜了。
明明拥有如此出众的容貌,只要把那浓密的黑发梳成高挺的岛田髻,凭借着良好的学识,肯定可以嫁进一个富贵人家当阔太太的,何必要靠着女人单薄的身躯在这么个斗争激烈的大家族做仆人呢?
过了那么久,恐怕就连织作葵本人,都不清楚当年选择来松平家的缘由了。
是是是,她虽并非出自华族家庭,可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芭蕾舞编导,也算是一个书香门第成长起来的女孩。宽松但并不简单的家庭教育之下,她从小就培养起了读书和舞蹈的兴趣,小学时代就能抱着一两本英文书看个不停,芭蕾舞跳起来也十分优美动人。
二十岁时,从东大毕业。
那时候的她还很心高气傲的,她至今仍清楚地记得,自己就算要结婚,也得是男方入赘才行。
虽然有很多人被她的相貌吸引,其中不乏前途光明的年轻学士和天赋逼人的年轻画家。
不过她始终不愿意被婚姻的传统所束缚,加上想要展露自己聪明才智的小心思,便转头去英国进修了一段时间,学习戏剧和芭蕾舞的相关知识。
关于未来,她实际上没有太明确的规划。
和父亲一样去大学当女讲师,或者和母亲一样去编导芭蕾舞,都是不错的选择。那时候的她,体态还很纤弱,她的性情也如她那纤弱的体态一般,没有那股能够和世俗长期苦战的坚强力量。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开始时都能够满腔热情地面对。
但很快她就会像花朵枯萎了一般,耗尽了全部的气力。
在英国呆了还不到一年,就因为不适应异国他乡的环境,加上无处不在的隐形歧视,她便灰溜溜地回到了日本。回家后的一个月内,她都在思考着这件事,自己一个弱女子,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孤身一人在这功名利禄的城市里耗费自己珍贵的青春岁月呢?
名誉、地位、权势、体面……
这类模糊的概念,一直搅动着她心绪,让她不得安宁。
一个月后,一位大学同学找上门来了。
——松平清姬。
那是个天色黯淡,阴云密布的冬日午后。
她记得很清楚,身穿黑色和服的夫人一出现,整个房间就恍若太阳降临了一般,被照得亮堂堂的。尊贵的夫人对她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后,她就不顾家人的劝阻,收拾行李当晚就跟夫人来到了松平家。
自那以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