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盐船,想想自己本是个读书人,士农工商,士应该在第一位才对,却不得不从商养家,自也有些悒悒不乐。
江昉倒是对盐运收支等事,看似不太在意,等阮承信把相关事务交接完毕,便笑道:“得中一去湖广,也有三年了吧。独在异乡之苦,舅父小时候经受过,知道你多有不易。今天你回来的也正好,我这另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阮承信一愣,听江昉口气也不是坏事,只好恭恭敬敬还了一揖,道:“舅父无论什么事情,承信必尽力而为。”
江昉笑道:“这事尽不尽力,原不在你,但你也需做好准备才是。元儿离开我江府那年记得是九岁,这四五年过去了,元儿应也有十四五了吧?”
“今年是十四岁。”阮承信答道。
“我与你多有提及元儿,你从未说过元儿可否有婚约之事,舅父想着,元儿应是尚未订亲吧?”
“回舅父,这事实在是承信无能,尚未念及这些……”
“既是这样,舅父也放心了。”不想江昉竟然有这样一句。“我江府孙辈中,现有一位待字闺中的侄孙女,不知承信可否中意呢?”
话未说完,只见后堂一个十四五岁年纪的少女缓缓走来,少女眉目颇为清秀,见得阮承信,便先施了一礼。阮承信仔细看时,只觉她瓜子脸蛋,目光柔和,绝无蛮横呆滞之态,想也是位自幼知书的江府千金了。
“彩儿,这是你阮伯父。”江府笑道。
原来这少女便是数年之前,在江府家塾偷听阮元念诗的江彩。自那时起,江彩便对这阮家哥哥有了好感,兼之本就颇好诗书,日后竟也日常诵读王维诗作。江昉见她好学,便也特意请了先生,教她读书,数年下来,江彩与同龄其他江家子弟,大不相同,不仅知书达礼,而且于针线刺绣一道,也从来不误。江春、江昉兄弟说起孙辈,最放心的便是这个从孙女。
一日江春兄弟在园中漫步,偶见江彩暗自记诵王维的几首诗。江春尚以为只是少女情趣,和《红楼梦》中黛玉香菱一般,也不以为异。可江昉偶然提及,胡廷森在江府之时,曾言及阮元自幼便知王维诗。江春突然明白,当夜便叫了江昉,说起江彩与阮元婚事。
当时江昉尚有犹豫,毕竟阮家这数年来,情况并不理想,只是江家庇佑,阮家才得以维持。可江春一番话下来,却让江昉顿悟。这日叫阮承信到江府,也不是为了清查盐运之事,主要是谈论阮元婚事。
阮承信见江彩这般温柔气质,又想起自家近年以来,数次搬迁,只为找个便宜居所。其实当年他去湖广之时,林氏曾和他说起阮元未来的婚事,按理说江昉主动促成姻缘,是再好不过的事。但易地而思,若是江彩这样嫁到阮家,也未免太对不起人家了。他虽常读兵法,多思战阵杀伐之事,却非常心软,便答道:“彩儿自是绝好的姑娘,可我阮家境况,与府上大异,只恐彩儿嫁到我家,是要……是要过苦日子的。”
“伯父有所不知,阮元哥哥我自幼便识得的。既是叔祖定了婚事,彩儿……是自当遵从的。”江彩答道。其实她在一家之中年龄最小,又是女子,婚姻嫁娶之事,自己并无做主的可能。但自幼见阮元文能出口成诵,武能巧用兵法,早存了爱慕之心。当日江春把阮江联姻之事告诉其父江振箕,江振箕尚在沉吟,她已暗中欣喜。这时虽不能直抒己见,冒犯了长辈,但前一句自幼识得阮元,后一句自当遵从,其实已经表明了心意。
江昉笑道:“这剩下的事,便由我与你阮伯父说好了。”江彩便退下。江昉继续说道:“你自然也是觉得眼下家境困窘,恐彩儿到了元儿那里,跟着受苦。其实大可不必这般想,彩儿是我江家孙辈里最好的姑娘,她嫁了旁人,我江家怎会不管?”
见阮承信尚有不决之色,江昉继续道:“我自然知道你心意,你是觉得元儿尚未进学,如今尚无半点功名,若是以后便一事无成下去,这婚事岂不害了彩儿?其实你大可不必这般想,元儿聪明好学,我亲眼所见,还能看错,他前后几个老师,也是淮扬大儒,怎能反教了个不成器的学生出来?想他进学也不过是数年以内的事,过不了几年,估计也就能考上生员,完成学业了。之后……得中,你应该知道,兄长并非普通的盐商啊。”
其实这些话,就是当日江春提点江昉的话,江春非常自信,阮元即使表现再差,凭他已经展现的天资,做个生员总不是难事。只要有了这个头衔,自己是一品光禄大夫,与乾隆又有旧,便可凭着这层关系,为阮元谋个一官半职。即使阮元再怎么无能,找个**品的缺补了,做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