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李长安他们同来北境的斥候营新兵此时只剩了两个人。
韩平和秦朗此时肩并着肩就坐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两人面前的地上躺着的是那个之前往北侦骑时曾挑衅张从武的那个名叫王詹的新兵,已然气息全无,尸身也有些惨不忍睹。
二境武夫的韩平面无表情,静静的看着战场上来来往往打扫战场的那些后来的援军,那个力气不小说话豪横的大块头秦朗则一手摸着眼泪一手给那已经凑不全囫囵个的新兵王詹擦拭脸上的血污。只不过擦了半天,王詹那张已无生机的脸没擦干净,倒是这大块头新兵自己脸上因之前杀人留下的血污,血腥气越来越重了。
与那领军来援,经此一役立下战功不小的边军校尉说完了话,老梁和耿彪走回了自己带的这几个新兵近前。
耿彪看着自己麾下仅剩的这寥寥两个新兵,轻叹了口气,在边军待久了,有时候是真不知道上了战场是死了好还是活着好。一趟戍边,活下来的也可能就是个下半辈子能喘气的结局。即便如此,过日子时不时就想起来那些打打杀杀的刀光剑影和边军同袍的血污满面,这样的日子有时一个晃神间会觉着喘不喘气的可能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老梁看着这两个新兵也没说什么,代代边军历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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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谷蠡王呼蛮,在收到东线战报之后有些不大相信的意思,连续传信几次与东线确认之后才不得不接受了目前如此糟糕的形势,接下来就得想的是解决办法了。为此呼蛮召集了麾下的大小部落王、将官万骑长到帐中议事,一番争论下来各方意见不一,说救的有,说不救的也有,争吵不止。
呼蛮面色阴沉盯着帐下将官争吵,这些年觉得这群人蠢人不少的时候不止一次,但是今天尤其觉得是不是该拉出去几个砍了喂鹰。都他娘的到了说不好就要被兵临王庭的时候了,这些混账还在想如果不救是不是就算做赌赢了这种事,老子做赌不是他娘的为了丢了半壁江山,你们这群混账看不出来对面那几个端岳虎头想要北进不是一两天了吗?
帐中的争吵是在自家王上面色阴沉的沉默之中渐渐安静下来的,悄无声息,压抑许多。左谷蠡王呼蛮静静盯着帐下众人,尤其是还在提做赌一事的几个,手中的酒杯翻来覆去在手中转着圈,只等许多人不由自主低下头噤若寒蝉冷汗森森之后才开口道:“诸位,本王得提醒你们一句,做赌赢不赢只是自家事。”
见众人又都抬头看着自己之后,这位左谷蠡王抬起手中酒杯朝帐外扬了扬然后继续说道:“包括对面这位陈庆之在内,端岳这几位虎头王可是基本天天都在想着怎么把在座的诸位,包括本王在内一锅烩了。你们莫不是以为左贤王今日一败只是他的自家事吧?定襄军若是到了王庭,即便拿不下王庭禁卫,诸位也可以端起屎盆子扣到脸上了。”说到此处,呼蛮将手中酒杯往身侧伸了伸,待端着酒壶的婢女将那酒杯斟慢再端回到面前轻啄一口之后才抬头看着帐中的诸将笑眯眯问道:“你们觉得,屎很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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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岳治正十六年入秋,就在李长安等人南下云州城之后才知道,他们在草原上如丧家犬一般被赶的到处跑的这几日里,东玄洲南北两大王朝之间几近升级成国战的一场争斗因为左贤王阿古纳斯的莫名其妙的溃退而出现了一连串在外人看来眼花缭乱的变化,草原之上的形势已然天翻地覆。
出于被迫,左谷蠡王呼蛮大概是放弃了赌约,在给西线的右贤王发了一封密信之后,连夜悄然拔营东进,千里驰远左贤王阿古纳斯。
说来北蛮子突勒雄霸草原百多年自有其底气,绝不像南朝一些读书人说的那样,未曾开化、茹毛饮血云云。西线正与赵铮死磕的阿史那云,这个以往在阿古纳斯眼中属于娘们儿唧唧的突勒右贤王,在接到呼蛮的密信之后甚至比呼蛮还干脆,连议事都没有,直接就是一道言辞坚决的军令传至整个右贤王部。
如果原来只是出了八分力与赵铮打架,那么自此刻起,右贤王帐下敢有不出力偷奸耍滑的直接砍了喂狗,自右大将和右大都尉以下,大当户、骨都侯、且渠等等所有文武官员全部到阵前督战,畏战怯敌敢退半步者,夷三族。
在北朝之中出了名的名声最好、脾气也最好的右贤王在这一刻也红了眼,已然不顾什么自家名声了,强压各部死战凉州都督府,哪怕伤亡惨重也绝不给赵铮任何一点分兵的机会,然后再传信给金帐王庭,以臣子的名义上书自家那此时已经可以算是突勒汗王但其实尚在幼年的弟弟钦赞,请大汗下令王庭各部严加戒备,防止有人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