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东北方向,此处基本已是雁门关正北,相去大约六百余里,距离定襄都督府的辖境也已不远。按照端岳和突勒间多数时候的疆域分布,此处已算是在突勒境内。
一队人数不多的军士,大约十余人,在平坦广袤的草原上策马飞奔。这些军士全部都是黑衣玄甲,一张鬼面脸甲遮住了整张脸,身后的赤色披风随风鼓荡。若是有人看见,从那一身精致的甲胄就能认出来这必不是突勒军骑。
这伙骑军继续往北奔行了大概十里地之后,为首的那名骑士突然举起左手略高过头顶,紧随在他身后的十余名军士同时一拉手中缰绳,整一队军士齐齐停马驻足,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跟在马队最后的一人双腿轻夹了夹马腹,胯下战马缓步往前走了几步越众而出,马上骑士与为首那人并肩之后方才抖了抖缰绳停了下来。后来的那人往前方远眺了一眼,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转头看着先前领头的骑士,问道:“老梁,怎么?”
原来这领头的骑士正是云中军甲九营四十三帐的伍长老梁。
老梁并未回头,只是看着前方远处摇了摇头,然后回答道:“不能再往前了,我们已前奔了六百多里,距离边城太远了……你我又都带的是新兵,一旦与突勒的探马遭遇,恐有麻烦。”
先前问话之人也是云中军的一名伍长,名叫耿彪。这耿彪是个岁数与老梁差不多的中年军人,听到老梁的答话,微微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紧随二人身后的那十来名新兵。
耿彪虽说与老梁一般也是一名伍长,但他并不在甲字营。乙三营是个斥候营,耿彪和他手下的那些军卒都是云中军专司探马的斥候。跟老梁一样,耿彪手底下的几个兵也是今年春补时新招进来的新兵,做斥候这个行当的日子也不长。按照云中军历来的成例,斥候营每一伍人数要比其他营的一伍人数略多一些,大概会是七八个人左右。像这耿彪,虽说是个伍长,但是手下就有新兵七个。
这一路上,领队带头的两名伍长老梁和耿彪一前一后,把新来的这十来个新兵护在中间,免得这些经验不够的新兵们再一个不小心掉队走丢了。仗还没打先把人丢了的事情还是不要出的好,不然不光闹笑话不说,要怎么给人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爹娘交代?
虽说都是参军没几个月的新兵,但是这些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当真是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分属两个营两个帐的这十个出头的新兵这一路上可是没少别苗头。都是火气正盛的时候,乙三营几个新兵原本觉着自己一个新上番的新兵能进那云中军中历来手段最全、本事最大的斥候营,算是相当了不得了,再加上乙三营是除了全是精锐老卒的斥候甲六营以外全云中排在最前头的斥候营,这几个新兵平时见着了一同来云州上番的其他新卒那都是趾高气昂鼻孔朝天的做派!
可没想到这最近军中大人物们调了几个其他营来帮着斥候营探马,他们才发现还有人比他们排在更前头,这四个的看着不怎么样的新兵居然能进甲字营!
对此,乙三营的新兵们心里是颇有些不服不忿的。甲九营这几个新兵其貌不扬的也没瞧见哪里就比他们厉害了,除了那姓赵的和姓李的那俩长得略微好看些以外也没发现有啥大本事啊。再说长得好看又能咋的?娘们儿才要好看呢!所以斥候营的新兵们私下里也没少腹诽,说那听着名声贼大的老梁伍长莫不是个睁眼瞎?怎么就挑上这四个瓜皮进了他帐下的?
李长安四人原本没太明白状况,加上一个个都是有心没肺的也没大在意,直到两帐并作一队出来探马的那第一天晚上。
边军探马是有一些规矩的,比如出外探马过夜不能点火,这种明晃晃出卖行踪的傻子做法最容易找死。天黑停马,伍长老梁和耿彪安排了守夜之人以后就到远处商量事情去了。涉世不深的憨大个张从武掏出褡裢里的馒头给李长安他们三个都分了些,然后傻愣愣又去给对面那几个坐的明显离他们远了些的斥候营兄弟分馒头。
一个原本心里就不大舒服的斥候营新兵名叫王詹的,看着对面这个大个子递过来的馒头愣了愣,随口说道:“哟,你们甲字营精锐也是吃馒头的啊?大个子,你这装的馒头不少嘛!我看你们这杀人的本事大不大不好说,吃饭的本事倒是不小。你这傻傻愣愣的大个子敢杀人不?杀的人够换你吃的这么多馒头吗?咱这端岳的皇粮可经不起浪费哟!”阴阳怪气斗倒米一般难听话说了一大堆,声音还不小!
张从武虽说平时笑呵呵的,但又不真是个傻子,怎么能听不出好赖话?当下就收了脸上笑容,站直了盯着那王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