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卿,别哭。”
烛火幽深,晃动得眼睛有些疼。
“阮君不要抛弃妾,妾不想失去你了——”
许是陆成绮素日藏得眼泪太多太深,此时此刻突如涌现,排山倒海。
跛子公子一下子心软了,他挣扎着坐起,双手紧紧护住妻儿的身,似要捏碎揉进骨子里。
他俯下身子,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眼角,吮住她的泪水。
“阮君,请不要抛弃我——”女子仍在战战兢兢的低头。
阮九从背后拥住妻儿,靠近了她的左耳低吟,“愿一日,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
天将明,可阮九身侧的陆成绮辗转反复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卿有心事?”一旁的绿衣公子不知何时醒了。
“君昨日一天未吃饭,妾就琢磨着为君做些什么好吃的来补身体。”
谁料话音才落,就又使身侧人拉了过去拢在怀中,“成卿每每都早起,为夫好是心疼。今儿成卿陪着为夫多睡会儿。”
“若放在普通人家,就该说妾懒了。”
枕边人听后双手环得更紧,“成卿是为夫的女人,为夫即为丈夫,又怎会嫌弃卿懒呢?外面天气阴翳,凉风习习,卿尚是多躺一会儿为为夫暖暖床得好。”
女子到底拗不过男子口,故乖乖顺从。
阮、陆二人可谓时常相拥,随时随地都可看到他们促膝言谈的身影。别院有吃有喝有穿有住亦不拉取什么关系,比简陋的山洞实在好了太多。
花落花开,芬芳时节。
姐姐,我衷心希望你安好。
玖澈处理完朝政之事,抬头间又恭顺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似乎等了许久,他身着官服,手持上朝的笏板,笏板上面托着一份花名册。
“相国可有事?”
“禀报曦君,属下依照您的吩咐前去查户口,发现靠近巴蜀一带的小城按户不按人头算,请曦君赐给臣人马,好让臣去查明原因。”
“此事隶属户部,户部失职予一人自会给出措施。只劝相国不要越俎代庖。”
“臣不敢。”相国忙着跪下,“可是小城接近巴蜀一带,属下认为若不规范,怕巴蜀与中原人往来,若是再结为连理岂不乱了规矩?”
少年天子的眼眸中透着一层灰,冷然道:“相国既然喜欢巴蜀,不如予一人特赐相国一家即刻搬迁落户,如何?”
眼前的天子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实在不知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相国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告退。
“欸——”
玖澈发出一声极长的叹息。
他是天子,是中原王,怎么可能会为一己之私而暂时推脱掉肩上的重任呢?
巴蜀又如何,巴蜀人有巴蜀人的习俗方式,他们的婚嫁丧娶定是与中原不同。再说,自黄帝以来,哪里又有异族通婚的道理?
另有成绮姐姐,她病怏怏不为父亲母亲所喜,且说幼时停留在他记忆中的那个少女影子:她始终尽心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即使自尊低到尘埃里,即使这份清高在他人面前不值一提。
古有伏羲女娲兄妹成婚,太元圣女和盘古大神所生的西王母和东王公更是不顾避讳一直相伴。然则苍天自有它的道理,若生搬硬套他们的奥义,岂不成了夏桀纣王一类的昏君?
欸——
天子自有天子难啊。
某日,相国陡然带领十余人冲进这座不熟悉的别院。
“阮天虞陆成绮可在?”
这位相国是个大嗓门,一进去就开嚷。
“相国大人,主子与主公这时尚未起床洗漱,还望相国大人见谅。”云容掌事急忙跑出来迎接作揖。
约莫两刻钟后——
“这太阳老高老高,都晒过头顶了。阮天虞陆成绮二人竟还未起?”相国大人捋捋胡须,“不如你去催催你那主子主公。”
云容一下跪拜在地,哭诉道:“相国真是折杀奴才了。主子主公的房间奴才不敢轻易靠近的。”
“哼,我就不信这二人能搞出什么名堂,来人,给我去请——”
相国是拜天拜地拜神明,心里碎碎念:阮少爷,陆姑奶奶,这能不能为曦王换回巴蜀满意的许花时可全靠你们了。车子我早配备好了,再说你阮天虞是无杳门门主的儿子,理应熟悉巴蜀……
霎时,侍卫们全跑出,各个面做羞涩状,“相国大人,咱们还是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