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的地方相对僻静,来往的行人并不多,但始终不适合商议大事。于是夏行舟便把陈苟请到他暂居的家中,小酌几杯慢慢谈。
夏行舟住处所在园子名为荒园,起居的土砖小屋叫作陋室,这荒园陋室听来便觉得残破,陈苟看过后觉得,名字还真挺贴切的。
夏行舟对外宣称,他居荒园陋室,是要为其罪过忏悔赎罪,但陈苟明白,夏行舟是要用这种自虐的方式博取皇帝的同情。
陈苟是看破而不说破。
不得不说,夏行舟陈苟这一老一少,果真是臭味相投志同道合,陈苟刚把唐牛的冤情详细讲述了一遍,后续才谈了不够一刻钟的时间,便已经得到一致的结果。
要斗垮,先斗臭,柿子要挑软的捏,说白点,就是先整沈清瑜,再搞鲁富贵,最后才收拾府尹大人霍清风。
临别时,老少二人皆是相逢恨晚依依不舍,夏行舟双手紧紧握住陈苟的双手,叹息道:“贤弟如今已成赘婿,恐怕再难走上仕途,要是你我早一年半载相识,老夫就算被那些御史喷到满脸唾沫,也非得把贤弟弄到朝堂上不可!”
陈苟也一脸感动地说道:“兄长不必可惜,常说伴君如伴虎,虽仁宗陛下仁慈,但朝廷权力倾轧,依然凶险万分。人生并非只有当官一途,小弟家有娇妻,又有享不尽的钱财,心满意足了!”
陈苟离开之后,夏行舟笑意盈盈的脸立刻板了起来,往地上啐了一口,嗔骂道:“话总是说得不尽不实半真半假,就连安插到霍清风身边的探子是谁都不肯交代,臭小子真是狡猾!”
陈苟刚走出没多远,脸上的笑容也如出一撤地立刻消失,呸了一声,嗔骂道:“区区几句好话吹捧,就想笼络老子交心卖命,老匹夫真是奸诈!”
二人都提防着对方,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只是这世上不省油的灯,又何止夏行舟和陈苟。
陈苟和夏行舟抱着双手依依惜别的时候,恰好有人在暗处碰见了这一幕,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要对付的目标——霍清风。
霍清风原本也认为,夏行舟的官宦生涯是真的彻底结束了,故此夏行舟被发配到江宁足有半年之久,他都对这位曾经提携过他的老上司避之则吉,以免被牵连沾了晦气。
随后封后之争爆发,朝堂陷入旷日持久的政争当中,愈发地需要一位有威望的务实之人,来结束这一场君臣之间的斗争,霍清风凭借敏锐官场嗅觉,嗅到了仁宗皇帝即将重新起用夏行舟的味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亡羊补牢未为晚也,霍清风今晚亲自到荒园陋室拜会夏行舟,就是要修补与夏行舟的关系。
只是霍清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捷足先登,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难道此人更早看出了朝廷的风向?霍清风不禁如此想到,随即对随行的护卫向东强说道:“给本官查一查那个小子的底细。”
向东强当即回道:“不用查,属下知道此人是谁!最近咱们江宁城最火的大红人,非此人莫属。”
“哦?有这么一回事?”霍清风回想了一下近期治下百姓的热门话题,随即沉吟道:“难道他便是李家招的那个赘婿?”
“大人英明!”向东强拍了一记响亮的马屁,接着道:“此人名叫陈苟,半个月前才来到咱们江宁,三天之后便火速入赘李家,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简直快得令人咋舌!”
向东强随即露出一脸暧昧的坏笑,继续道:“李府的人都众口一词说这小子与李大小姐早有婚约。但根据属下的经验和推测,该是李大小姐在外胡混中了招,害怕肚子大起来纸包不住火,故此才急着找人背锅。说起来也妙,那小子进城的时候就是背着一口铁锅,据说原来的本职是一名厨子。”
“说些有用的。”霍清风才没兴趣关心陈苟头上到底绿不绿,将来的儿子便宜不便宜,他想听的,是与陈苟面见夏行舟相关的情报。
关于陈苟的风闻,向东强倒是还知道一条,但他认为,那个传闻霍清风应该不想听。
可陈苟只是个赘婿,烂泥一般的人物,到底什么才算‘有用的’,向东强也是有些无所适从。
见向东强吞吞吐吐,霍清风便道:“算了算了,你知道什么就直说吧。”
向东强如实禀告:“据说陈苟包下如月姑娘足足一个月,还是李大小姐亲自付的钱。”
“不可能!”霍清风脱口而出道。
“这事情传得街知巷闻,几乎整个江宁城都知道了,属下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向东强不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