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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卷六 神殿铭言

以想见他刻写时的心情。必须把自己的名字签写在希腊文明的肌肤上,但即使是遗迹,也必须低头小写,如对神明。我只奇怪,为什么在他之后大大咧咧地用大写字母镌刻自己名字到高处的人,完全没有领悟他的心情,照理他们大多也是希腊文明的崇拜者。

由拜伦的刻名,我想起了苏曼殊。这位诗僧把拜伦《唐璜》中写希腊行吟诗人的那一节,翻译成为中国旧体诗,取名为《哀希腊》,一度在中国影响很大。翻译的时间好像是一九〇九年,离今年正好九十年,翻译的地点是日本东京章太炎先生的寓所,章太炎曾为译诗润饰,另一位国学大师黄侃也动过笔。苏曼殊借着拜伦的声音哀悼中华文明,有些译句已充满激愤,如“我为希腊羞,我为希腊哭”;有些译句则熔铸了强烈的中国古典情怀,如“独有海中潮,伴我声悲嘶,愿为摩天鹄,至死鸣且飞”,几乎是苏曼殊、章太炎、黄侃本身在抒发,而这种抒发,实际上也成了辛亥革命的一种情绪准备。

苏曼殊、章太炎他们都没有来过希腊,但在本世纪初,他们已知道,中华文明与希腊文明具有历史的可比性。这在中国是一种超越前人的眼光。我们在世纪末来到这里,只是他们眼光的一种延续。所不同的是,我们今天已不会像拜伦、苏曼殊那样痛心疾首。一种更宏大文明的命运,不能完全以它发生地的国家国力来衡量。希腊文明早已奉献给全人类,以狭隘的政治理念来呼唤它或企盼它,反而降低了它。

不管怎么说,我们来希腊的第一天就找到了大海,找到了神殿,找到了公元前五世纪,找到了拜伦,并由此而引出了苏曼殊和中国,已经足够。这个头开得很丰满,可以回城找旅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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