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今年总像要出点什么事似的……”看着,眼一亮,说道,“嗯!这是最近的,里头有上谕。”他缓缓坐下了身子。王尔烈见他入神,也就坐下拣看邸报。
但这些邸报都是经过山东巡抚衙门拣视过的了,从道至府、县,与县级不相干的都剔除了出去,许多要紧公事,弹劾奏章都只说了个大概,因县城骚乱,邸报积压着没有送达,王尔烈连看几份,上头还有圣谕“褒扬”国泰的话头,末了才拣出一份,是年节近前的,上头有刘墉在济南发的“钦差宪谕”:
东省诸道府州县官员,毋以本钦差查处国泰一案怠忽职守,所有民刑纠案乃及地方治安、赈恤灾民、河防漕运诸事,凡差使在职,勿以省垣人事有所更张有所轻慢。凡有平素阿附国泰于易简,或不得已为谋差营干有所赠贿之事,俱应题章具文,用通封书简寄钦差刘某、和某行在书办房实禀在案,勿以私信交通反增罪戾。前已有谕,本钦差务求穷核国泰于易简辜恩溺职贪赃索贿情由,奉上谕不拟大事株连。举发自新即是悔悟,量法处置即当从轻甚或宽免,此我皇上御极一贯之宗旨。乃有冥顽不灵心存侥幸,转移资产勾连串供之劣员,一旦为同僚举发,则彼为立功,尔为自戕,《大清律》三千章正为汝设,时至宁不痛悔?即墉亦无可设法矣……
这是下按巡行钦差大臣通常具告文书,文字也并不新鲜,与众不同的只有一条,举发密告的信件文书必须寄到书办房,把熟人同年同乡的私信拒之门外,“杜绝交通”免增营苟舞弊罪戾,说得丁点“指望”也没有。王尔烈想想刘墉那个驼背,那张黑红脸疙瘩扫帚眉三角眼,看人时那副不瘟不火油盐不浸的神气,不禁暗自一笑,又看几篇没要紧的,接着是洛阳、陕州、西安三府知府“因支应军差不力,运输菜蔬辄有梗阻,据海兰察禀,钦差阿桂已着三员撤差,以其俸禄买购军用菜蔬,亲行押运西宁兆惠处,俟兆惠据情禀后再行发落。军机处备档知道”云云。又见一则情事映入眼睑,是都察院某御史劾奏广东粤海关监督霍立成的。
前十三行设立,乃国家不得已之举,广东华洋杂居,海域交通便捷,外夷、海寇、洋商及岸居传教洋人易于奸宄勾结匪类相连,该衙门实负察奸摘隐羁縻劝化之责。乃据广州府成国运查办外洋所运市布、玻璃大镜货船之中夹带鸦片,解送粤海关监道,仅以没入官收处置,人犯俱保释在外。此关国家体政,且干禁令,不罪而释,刑罚无施,该员何所依律而收没,又据何不行刑询而释放犯律洋人?倘有私相买放情事,则该员枉法辱国之罪何逭?
军机处批:“已着两广总督孙士毅查处具报。”又一篇是乾隆诰封黄莺儿的恩旨。却不知是翰林院哪个待诏草拟,写得妙笔生花:
乾清门一等带刀侍卫福康安,志学之年即立功不次,兹已逾冠,正当授室之期。尔父傅恒国之柱石,驱驰蛮疆积劳有疾。尔垣豸冠珥笔黼黻皇猷,镜台举案孝献奉寿。夫冰将迨泮,尚迟穀旦之差;桃已方华,未卜仲春之会。叹三星之在隅,犹五夜之待漏,朕甚悯焉。今特用旨,撤其列星之位,成夫合卺之荣,敕媒氏以平章,幸相公之变理。於戏!天钱撒帐,女床听鸾鸟之鸣;史笔催妆,银管耀雀钗之色。青绫被好,郎署熏香;黄纸缄封,夫人锡号。以盈门之喜庆,祷尔父之康寿。休戚与同之国恩,酬尔父子之忠忱。用是特旨,钦此!
王尔烈不禁一笑,说道:“华衮词藻内有轻浮言语。这道赐婚诏诰有点像套了乡先生撮合媒妁的话套儿写的!”说罢递给颙琰。
“翰林院的文章是京师十大可笑里有的。寻章摘句拼四六偶儿,最没意思的了。”颙琰漫不经心地接过来,口中说,“这些没要紧文章纪昀也未必有工夫去改,差不多不离谱儿皇上也就放过去了。你用这种文体写奏章试试,不批得你魂不附体才怪!”浏览着,只看了看参劾粤海关的邸文便放下了,问道:“王师傅,你看纪昀、李侍尧、刘墉、和珅几个人才德优劣如何——”见人精子和惠儿进来,点手示意他们自便,又笑道,“别这么瞧我,这是我们师生私地说话——我听听你怎么想。”
王尔烈颇为踌躇地低头想想,说道:“和珅见过几面,没有说过话,他来毓庆宫给阿哥们送东西,什么时令水果扇子玩具之类,也极少和师傅们说话,世路上看去是干练的,学问似乎也有一点,透着太精明了些,浑身机关一触就动,大器性养就难说了。李侍尧更不熟悉,看过些邸报,处置苗徭、料理铜政、广东洋务、绥靖治安,这都是要务,皇上屡屡表彰‘第一能吏’已有定评,不过有些事我也不懂,像这上头说的‘十三行’,他禁示的,他又在离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