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个怎么“再教育”法来。现在,她们的人格,她们的积极性得到了承认和重视,从内心里激动和高兴。
“袁喜娣,咱们谈谈心。”贾述生说,“这些年,我被打成右派,基本是冬天清山,夏天放排运木,几乎与人群隔断,别说大城市,就是分场、连队里的大型会议也没机会参加了。‘文化大革命’开始这几年,我从广播里、报纸上也知道一些国家大事儿,特别是这场知青上山下乡运动,更使我肃然起敬。要说我们这些当兵的,当年,军委一个令就打起背包集体来了,你们可能都听说过,军令如山倒啊!你们这些成千上万的知识青年,也能一声令下就打起背包来到北大荒,真是震撼人心!你们是真心来的吧?纯心在这里扎根吧?”
“贾主任,这话怎么说呢,”一个叫杨丹丹的姑娘说,“我们看你很实在,也就说实话。现在既然来了,也就安心了,下决心扎根了,户口、粮食关系都迁了来了嘛!还往哪里走啊……”
贾述生问:“怎么?来时并不心甘情愿?”
“不,是很不情愿。”蓝蔚蔚见杨丹丹有些不好意思了,替她解释说,“贾主任,丹丹是独生女,她妈妈身体不怎么好,学校在我们班抓典型,学校领导、班级辅导员天天坐在丹丹家给她妈妈做思想工作。她妈妈通了,丹丹又犹豫;丹丹通了,她妈妈又犹豫了。这样反反复复怪揪心的,启程前一天,丹丹和妈妈总算都通了。火车要开的时候,丹丹的妈妈拉着丹丹的手一通大哭……”
蓝蔚蔚说到这里,瞥一下杨丹丹。杨丹丹嗔怪地说:“坏蛋,说我坏话,你没哭呀,比谁哭得都厉害!”
袁喜娣说:“几乎都哭了,车厢里哭了,站台上送行的人也哭了。整个上海火车站成了哭的世界。车开动以后,还有跑着跟着火车哭的。车走远了,你看吧,走出站台的黑鸦鸦的人群,几乎都是红肿的眼睛,都是泪痕涟涟的面孔……”
“噢,是这样。”贾述生一皱眉头,“这,你们可就没有我们复转官兵要登程来北大荒的时候坚强了。没有一个哭的,都雄赳赳,气昂昂,像第二次跨过鸭绿江去参加抗美援朝一样,斗志昂扬!”
蓝蔚蔚打圆场说:“贾主任,要不,我们怎么提出向复转官兵学习呢!你们去朝鲜战场雄赳赳、气昂昂,从战场来北大荒,气昂昂,雄赳赳,没有一点眼泪,没有一点儿悲伤,找个媳妇发点牢骚,还是为了扎根北大荒一辈子不动摇,不但不应该批评和说三道四,还应该受到表扬。所以,我们要虚心向复转官兵学习,实心实意向山东支边青年致敬,和你们一起建设好北大荒!”
“哎,说起来也真怪,”袁喜娣接着又说,“这上山下乡是自己报名同意的,还都这么哭,走的哭,送的哭,当时真不知道是哭的哪门子劲儿,还不像你们志愿军去抗美援朝,去打仗还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牺牲可能呢,这下乡去北大荒不就是离家远点儿嘛,说到家,不就是艰苦点儿嘛,这个哭,就是一味地哭呀……”
贾述生又问了几个姑娘,他认真地听着不断地点头,心里嘀咕着,噢,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批和新中国一起长大的知识青年,太可爱了,太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