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一眼贾述生说:“述生,要顶得住,咱们来建设北大荒,还非得当党委书记吗?我还非得当会计吗?当一名普通职工……也可能你会说,连一名普通职工都当不利索,是右派。右派又怎么样,右派不也要参加北大荒开发建设吗?总不能把咱的开发建设权剥夺了吧?这就行。干啥说啥,干啥有啥样的快乐。到时候,分上一户漂亮的砖瓦房……攒了钱一起坐上火车,回关里家一起看你父母,看我父母,和他们一起围在一张桌子旁喝酒吃菜,多好啊!我临来时到你家去了,你家大爷、大娘都掉眼泪了。大娘拉着我的手说,春霞,什么时候咱们能围着桌子一起吃顿饭呀……我听了又自豪又心酸,自豪你为事业这么忠心耿耿,心酸你父母就惦念你这个儿子,把他们扔在关里多可怜!我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脸上强堆笑容回答说,哎呀,大娘、大爷,这还不容易嘛!不是咱自己家里的事情嘛!等述生在那边稳定下来,我和述生一起回来看您二老。大娘拍着我的肩膀说,好,春霞姑娘,越快越好,回来,我和你大爷给你俩办喜事儿,一下子说得我不好意思了。”她深情地倚进贾述生的怀里,偷偷在他的衣服上擦掉了含了好一阵子的两滴又大又苦涩的泪珠儿,说,“述生,这回,你无官一身轻,抽时间把左臂上的钢丝取出来,你也可以轻松轻松了,咱们建个美满的小家庭,好好享受享受你和那些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幸福生活,多好啊……”
贾述生感动得眼泪滴了出来,紧紧拥抱住马春霞:“春霞,我太对不起你了,戴上这顶右派帽子,让你和我一起受别人冷落,心里……”
“哎呀,述生——”马春霞抬起头来,见贾述生掉起了眼泪,伸去一个指头给他轻轻地擦掉,说,“你还是参加过上甘岭战役的战斗英雄呢,还是堂堂的尉官呢,我可能是在县里做了几年共青团工作的缘故,别人说我是幼稚,我还觉得是种开朗呢。我们不能因别人歧视就灰心地活着,我们也不能因别人颂扬就趾高气扬,只要我们觉得我们在有意义地活着,有意义地干工作,就是最好最好的人生了。述生,越这样,我们越自自在在地给魏晓兰他们活个样子看看!”
贾述生双手抚摸着马春霞的脸,既陌生又亲切地瞧着她红苹果似的脸、那俊俏美丽的嘴唇,感激的热流从心底直往上涌。他真不了解,自己的未婚妻竟有这么美好的心灵,他真想使劲儿使劲儿抱住马春霞亲了又亲,甚至在草地上打几个滚儿,两个人抱着一直滚出很远很远……
“是啊——”贾述生松开马春霞,倒背起手,慢悠悠地朝前走着说,“你勾画的这幅生活图画也挺美,不过,这沉痛的教训我只能深深地记在心里,却不知该怎么吸取。”
马春霞长吁一口气说:“述生,这教训,你要是不提起,我真是不想说。细想想,这个魏晓兰太歹毒了,你知道这顶右派帽子底下扣的是什么吗?”
“情仇!”贾述生说,“现在已经不言而喻了,我让她转给你的定情物她没转,我来北大荒后写给你的信都让她截了,她蓄意制造了一个你已不理睬我、拒绝我追求的假象,以为千里迢迢来到北大荒向我求爱,我会像接受雪中之炭一样喜出望外,殊不知我镇静自若,终于等到了你的来临。也正是你的来临,在她心里种下了情仇,借反右斗争的机会,抓住两件事儿给我来了个无限上纲……”
“这样看来,我俩的爱情可就太珍贵了。付出这么多代价,才换来了咱俩的真心相爱,应该好好珍惜,应爱出个样子来,爱出个相应的价值来!”马春霞见贾述生默默走着,脚步是那样沉重,一转话题说,“我们相爱的价值中全盘托着魏晓兰的卑鄙,卑鄙到光有一捺没有一撇,构不成一个‘人’字了!”
“春霞,”贾述生左右瞧瞧,又回头瞧瞧,见没有人影,说,“这话咱俩说到这里就拉倒,以后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千万不能再提起了!”他警觉而又凝重地叹口气说,“哎,这可真不像在战场上,有多少劲儿就能使多少劲儿,有多少智慧就能使多少智慧。也怪我,说话办事……”
“述生,不提这些了!”马春霞抬头看看太阳说,“天不早了,咱们往回走吧,我赶回分场找魏晓兰,要求调到二队,干什么都行,同时也申请要个小鸳鸯房,申请结婚。”
贾述生点点头:“你要觉得去说不妥,或者说,不方便的话,就让高大喜场长和她去说。”
“没问题吧,她会同意的。”马春霞说,“我不在分场机关,要求到基层当一个普通劳动者总可以吧。”
贾述生见快要进居住区了,再也忍不住激动与感激,一下子把马春霞搂抱在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