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发现墙上、门口都摆着用红、黄、绿各种水冰制成的冰灯,可以想象等晚上放上蜡烛一点,是很有一番情韵的。令她奇怪的是,一进大院就发现陈文魁双手把着铁栅栏墙,正面向对面的小雪山瞧着什么,他身后还站着十多名精神病患者和几名院里的工作人员,都那样站立着,默默地凝视着前方那座小雪山。
杨金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边撒眸着边走去,快到陈文魁身后人群的时候,杨金环先停住脚步,侧耳听去,只听从前面小雪山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了呼唤声:“文——魁——,文——魁——……”
杨金环好奇地向雪山顶望去,只见雪白的山顶上站着一个穿棉猴、脖子上缠着大围巾的姑娘在朝着这边呼唤。等她静下心来仔细听去,那声音却是驾着清冷的寒风一声接一声不间断地徐徐飘来。陈文魁包括他身后所有的人都在肃立着、静静地听着,就像农场的连队没有俱乐部,冬天站在广场雪地上看激烈的战斗故事片电影或现代革命样板戏电影那样入目入耳入神。
起风了,寒风残酷地吹打着树梢,树梢像是早已冻实心了、冻僵了,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寒冷,那呼唤声驾着寒风飘过层层树,漫过高高的铁栅栏墙送到了这精神病院里。这姑娘的声音虽然是亲亲地呼唤,却不是鸟语花香中和风熙熙相伴那样的让人感到甜蜜柔情,就像烧红了铁条放在水里被冷粹时在喷发自身的情感,听不出它其中的含义,却有一种震撼人的力量,足以让听到这声音的人流连忘返。
风大了,风裹着那呼唤声卷起了树杈上的雪花,忽而在树梢上旋来旋去,然后四处飞落,跌在了茫茫的雪地上,这呼唤声再不是那么平直地驾着寒风飞来,随着寒风的上下飞旋变得时高时低,变得时隐时现,偶尔那“文”字长了,那“魁”字短了,不管变得怎么长,变得怎么短,在潜心静听的人们那里,总是能把文和魁两个字连在一起听进耳里,落在心里,那像烧红钢条粹水的声音变得时而嘶哑,时而清脆,时而隐去又忽地显亮出来。
这些自觉聚在这里的人群听着听着,有的精神病患者忽而跑了,那几位医务工作人员仍在听着,小声议论了起来,那呼唤声在跑走的脚步里,在议论的声音里飞窜着,像是要给他们诠释似的,呼唤声突然变得音量大了起来,使议论的人悄悄停止了。听过几次呼唤的人几乎都掌握了这呼唤的规律,每每都是由小到大,最后在突来的大声里戛然而止……那戛然而止的最后一个音符,可以让人明显的感觉出,像是憋足了劲,要一下子迸发出淤积在心底的所有炎热,像山崩第一声响,像海啸第一潮来,像大树被飓风吹断第一声脆折……
陈文魁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听着,时而像是听不懂的样子,仰天伸脖又向前探头。有时又像浑身是虱子在咬他,又摇身子又自扭自蹭在靠衣服摩擦解痒。
杨金环走上前去想问一问旁边人,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她没开口。陈医生从身后悄悄走过来说:“大姐,什么时候到的?”
“噢——”杨金环像是从恍然大悟中清醒过来,顺势伸过手去,“刚到不一会儿。”陈医生和杨金环握过手,微笑着点点头:“走,到屋里坐吧。”
“陈医生,”杨金环禁不住问:“这呼唤的姑娘是个什么人?”陈医生瞧了瞧山顶,摇摇头说:“搞不清呀。”
“陈医生,”杨金环又问:“这个姑娘在这里喊了多长时间了?”“多长时间?你是要问这一次吗?”陈医生寻思一会儿,说:“每次大约半个小时,自从陈文魁住院以后,差不多每个星期天的这个时候都来,上下不差10分钟。”
杨金环不解地问:“从没有间断过?”“没有。”陈医生说:“据我所知是风雪不误的,有一天刮大烟炮儿,这姑娘仍然来了,而且也还是喊了半个小时左右……”
“陈医生。”杨金环耐不住地截话:“每次陈文魁都来听吗?”“是的,”陈医生指着陈文魁的背影说:“每次都是站在那里这么听,拉都拉不回去。”
杨金环问:“这么老实?”“不,”陈医生说:“有几次胡喊乱叫,还乱唱些曲子,后来就好了。只要那里呼唤声一开始,他就从病房里跑出来听,有时候还提前来这里等着,后来,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听。”
杨金环和陈医生两人一起望去,只见陈文魁双手把着铁栅栏,不知冷似的一动不动地听着,脚下一个锅盖大小般的脚窝儿,看来那是他的“专利”了。
“陈医生,”杨金环问:“文魁听完以后有什么反应没有?”“有是有,但反应不一样,”陈医生说:“有时候哈哈大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