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里,总觉得问题不大,他全神贯注想的是万事开头难。时市长刚上任这几天,一定要留下个像伺候当年的南市长那样,给他一个工作和生活丢不开的印象,事事如意的印象,尽量不张罗给他配秘书。他算了算自己的年龄,时市长任职期间,他这个副市级后备干部要是上不去也就泡汤了,那么拼上命也要伺候好这位事关自己前途命运的关键性人物,那就是时时事事不放松。没有更多的钱送礼,那就靠出卖伺候人的廉价劳力,还有对自己来讲容易而且很会让大家相信的能随时会喷薄而出的更廉价的感情。他发现了一些人晋升的秘诀,那就是紧紧盯住“一把手”,时尚虽然不是全市的一把手,却是市政府的一把手。不管是政治、经济还是干部问题,市长提出要用的人选一般情况下市委书记那边是不会干预的。这也是他观察出的门道儿。
王风耀的办公室和时尚的紧挨着。午睡了,他躺在床上开着宽宽的门缝,不敢仰脸,只趴着睡,要是仰脸,一旦时市长悄悄走了听不到声音呢,这样趴着,听不到可以从门缝看到他那深蓝色的裤子,油黑的皮鞋和白色的袜子。当初伺候南市长也是这样,他趴着有点儿困了,立刻抹上清凉油,眼巴巴瞧着腕上的手表的秒针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而且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只是跟着南市长吃胖了身体,这样趴长了觉得有点儿胸前发闷,那就斜躺一会儿。终于到了时市长自定的要起床的时间了,因为下午有重要活动,眼瞧着手表到了一点二十六分,他算算下面要进行的工作,又停了一分半钟,从系在腰带的一串钥匙上找出时市长门上的钥匙轻轻捅了进去。他尽管悄悄迈进休息间,时尚还是醒了,一看手表说:“哟,一点二十六了!”时尚坐起来,身子朝外转了半个屁股。王风耀哈腰从窗下把黑皮鞋往前一挪,时尚脚一插,不等王风耀哈腰去帮着穿,双脚已经进了鞋筒站了起来。王风耀麻利地从衣架上取下西服展开,时尚像做体操似的先伸右臂插进右袖筒,又伸左臂插进左袖筒。王风耀又顺手从衣架上摘下搭扣的领带,时尚一低头,王风耀不擦一点头皮地把它套在了时尚的脖子上,然后往上一撸扣结,左正右正,不消两分钟,一个睡眼惺忪的时尚已经是衣冠楚楚了。还不等时尚迈出休息室门槛,王风耀已经跨上一步把湿毛巾投好水拧了个半干递给了时尚。时尚顺手擦擦脸,又还给了王风耀。王风耀“啪”地扔进了脸盆,应该取出拧干晾上,这就是公务员的事情了。
“时市长,”王风耀给时尚夹着包,只差半步,谨慎地跟在时尚身后问,“我用不用随您去开会?”
“用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时尚大步走着说:“对了,省政府高副秘书长下周要来检查外经贸工作,你看他们准备的材料行不行,把把关,然后再给我。”
时尚那种傲视的样子使他的心怯,“把把关”三个字又使他得到了欣慰。按他的心愿,时市长刚上任,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才是。这不只是为了靠近新市长,还让外界感觉到老市长退了,新市长仍然信赖自己。那委办局长,甚至副市长,正副秘书长才拿自己当个事儿。他半失意、半欣慰地跟着时尚走出政府大楼,原是南方正坐的那辆奥迪车早已候在门口了。他不早不晚跨上半步拉开车门,时尚哈腰进去刚坐好,另一只手把包递上,紧接着一关车门,奥迪车轮刺刺地摩擦着地走了。
王风耀刚回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电话铃响,急忙拿起来,刚听到话筒里“喂”了一声,忙说:“南市长,我知道您是关心自费书款的事情。我刚才问了一下,还差一部分款。”南方正忙问:“怎么?你问一下,问谁呀?这事儿不是你亲自办的吗?”王风耀心里慌乱了一下回答说:“是我亲自办的,我催一笔款就让秘书科小马存上一笔,问问来了多少?还差多少?”南方正又问:“怎么,还要催呀?你不是说下边都争着订吗?定了,拿了书就该付款呀。”王风耀脸上冒了汗,他知道南市长是矜持而特别心细的。在他眼里,南方正身上“市长”那层光环没有了,他本能的就不像对时尚那样那么用心去琢磨着说了,琢磨着办事了。因此也就偶尔忘了喂巴巴,说话也比过去说过的有漏洞了。又一想,南市长毕竟是最先提拔自己的,不能让他刚一退就对自己有感觉。他也明白,对南方正那种炽热的情绪不会一直持续着。别说是人呀,什么也受不了,那就慢慢来。怎么今天说话就这么不严谨?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解释说:“南市长,那没什么问题。您也知道,就是负责收款的那些瞎参谋乱干事们,有的办事情拖拉惯了。比如说集中县吧,1000册书卖完了,钱还在抽屉里锁着,我催了三次才寄出来。南方正松口气说:没关系,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