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钦敬五体投地!既如此,奴才以为当下诏将山西县令以上正缺吏员一体锁拿进京,交刑部勘问!”张廷玉紧蹙着眉头沉思道:“这恐怕过了些。有些官员只是胁从。再说,晋北去秋大旱,赈济灾民的事还要靠他们办。拿人太多,也容易引起其余各省官员惶恐,牵动大局就不好了。”允禩却是唯愿乱子越大越好,因在旁冷冷说道:“这正是整顿吏治的时机,与皇上‘雍正改元,吏治刷新’的宗旨恰好相符。用贪官赈济灾民能有好结果?”他叩了一个头,直起身子正容对雍正说道:“万岁不必愁有缺无官补——昔日天后杀贪官如割草,天下无缺官之郡,臣弟以为隆科多奏的是。在京现有候选官、捐班杂佐一千余人,尽可补山西官缺。皇上恩科在即,新登科的二三甲进士恰好赶上赴任出差。臣弟以为非如此大振天威,不足以肃清山西吏治。”当下三人意见不一,你一言我一语各说各的道理,虽然没有动意气,却谁也不肯相让。
“马齐,”雍正听着,忽然转脸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马齐忙叩头答道:“奴才实不敢欺蒙主上,奴才听他们说的都有理,一时难以分辨,也不敢附。”听他如此回答,允禩不禁喷地一笑,说道:“马齐坐班房有心得,你是油滑还是干练了?”
马齐看了允禩一眼,说道:“皇上问话,臣子应该心里怎样想,怎样回答。这与‘油滑’、‘干练’是两回子事。”说罢又叩一头,奏道:“十三爷没来,他也是上书房行走的王爷,皇上何不听听十三爷怎么说?”
“这事朕已有了决断。”雍正微微笑道,“山西通省官员大抵是好的,罪在诺敏一身。他作巡抚,在山西就是土皇上,想着山高皇帝远,做出这种无法无天的欺君之事。山西官员的过错,是因诺敏为先帝一手简拔,又深受朕恩,存定了一个‘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心思,没有人敢出头跟他打钦命官司,论起来只能说‘不争气’三个字。朕也恨他们不争气,但你们平心想想,如今天下官,除了李卫、李绂、徐文元、陆陇其少数几个,到底有多少‘争气’的?所以恨归恨,不能严办。官越大越办,州县就不必难为他们了。”
这番议论纯从诸臣辩论空隙中另辟蹊径,说得有理有据,众人不禁听得怔了。张廷玉觉得雍正皇帝有些过于姑息,张了张口正要说话,雍正却先开口道:“衡臣。”
“臣在!”
“你起来拟旨。”
“喳!”
雍正用碗盖小心地拨弄着茶叶,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六百里加紧发山西宣旨钦差图里琛:诺敏身受先帝及朕躬不次深恩,本应濯心涤肝,精白其志以图报效朝廷。乃行为卑污,辜恩奉迎,既溺职于前,复欺君于后,嫁祸于百姓,坑陷于直臣。事发至今,且无引罪认咎之意,以颟顸顽钝,无耻之尤,实出朕之意料!且朕方表彰,直欲置朕于无地自容之地。此等罪,朕不知如何发落才好!就是朕想宽容,即便国法容得你这畜生,奈何还有人情天理——上天怎么给你披了一张人皮?”他说着说着愈来愈激动,端着杯子的手捏得紧紧的,微微发抖,脸色也变得异常苍白。张廷玉奏吏行文草诏文不加点,这道诏谕却难为了他——前文言后白话,怎么润色?他濡了濡墨,见雍正虽端坐着,却气得五官错位,因不敢说话,只实录了雍正的话,心想这样也好,叫下头见识见识新皇上的风骨!正想着,雍正提高了嗓门:“即着图里琛就地摘其印信,剥其黄马褂,革去顶戴职衔,锁拿进京交大理寺勘问!朕知外省混账风俗,凡官员革职,因怕他将来复职,有醴酒送行,仪程相赠的,以求异日地步。可告知这班混账行子,有东西你们只管填还诺敏,诺敏断无起复之日,能否保九族也在可知不可知之间——谁敢作此丑态,朕必追究,山西亏空即由你这‘富官’追此缴还!”他一口气说完,啜了一口茶盯着张廷玉。张廷玉一听,仍旧是文白混杂,仍旧只好咬着牙硬录下来。允禩听着想笑,嘴角一动又收了回去。
“万岁!”马齐在旁说道,“诺敏虽犯罪,到底是朝廷大吏,可否使其稍存体面,免得其余督抚寒心?”“士可杀而不可辱,是么?”雍正转头一哂,“马齐你不懂,像诺敏这样的,能称之为‘士’么?他只能算条狗!他的案子人证物证都调到北京,谳实了,朕还要重重地辱他——因为是他先辱了朕!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是纲常所在,天之所终地之所义。诺敏岂但犯法,且犯情犯理,犯法犹可恕,犯情犯理,他就难逃朕之诛戮!”
杀人不过头落地,雍正却要连人格一齐作践,作践而后杀。众人早就知道雍正生性刻薄,今日才算真正见识到了,都无可奈何地咽了一口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