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背影大喊:“吴场长,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吗,贾书记好好的怎么成了右派呢?他怎么成了右派呢?他怎么成了右派呢?他怎么,怎么……”
那呼喊里带着震颤,带着抗议,一声比一声高,渐渐变得嘶哑了,直到最后喊不出噎在嗓子里了,姜苗苗才算把他硬拽到了刚刚使用的砖房办公室里。这办公室是一栋飞机式的砖瓦房,平易简单,但在这北大荒的荒原上就够气派,够辉煌了。其他垦荒队员刚从会战点撤下来,正在从马架子里往新砖瓦房里搬。女支边们也正在忙乱地搬运行装。他们都停手了,都在听着高大喜呼喊,但谁也没上去,谁也不知道上去该劝说些什么……
分场通讯员不知道这些变化,把贾述生马架子办公室里的用品都搬进了新办公室。贾述生在马春霞陪同下来办公室取这些东西,刚开门进屋,魏晓兰就随后跟了进来。她不屑一顾地斜视了贾述生和马春霞一眼,冷言厉色地对通讯员下令:“把不该留在这屋里的东西统统搬掉拿走,到荒甸上去采些艾蒿,放在这屋里烧一烧,熏熏什么人都来带进的晦气,然后打开窗子晒晒阳光,放进些新鲜空气来!”通讯员胆怯地瞧瞧魏晓兰,瞧瞧贾述生和马春霞,不知如何是好。贾述生咬咬牙,抱起床上的旧军大衣就往外走。刚冲出门槛,高大喜和姜苗苗已经带着胶轮拖拉机过来了,一起把东西装上车,把他送到了二队。二队队长孙振鹏从接到高大喜的电话,就在新搬进的红砖房大宿舍门口等候,把贾述生安排到了最里边靠墙的地方,还和隔铺扯上了一层帘布,口头说是让大家和他划清界线,实际是觉得贾述生心情不好,给他个静一点儿的小环境。
“高场长,”马春霞说,“我不想在分场机关工作了,要求调到二队来。请你帮着我和魏书记说说。”
高大喜显得非常焦躁:“哎,你呀你,不是还没有人说什么吗,你就在分场机关照旧当你的会计……”
马春霞瞧瞧贾述生,脸转向高大喜:“不,我明白你的好意,我,还是调到……”
“高场长,”姜菌苗说,“我看马春霞说得有道理,咱俩就同意吧,回头再和魏……”刚要说“魏书记”三个字,怎么觉得这么拗口,嗓子眼里像塞着什么东西,改了口,“回头再和魏晓兰说一说,贾书记在这里,春霞可以照顾照顾,陪着散散心。”
贾述生说:“姜副场长,以后就别再叫我贾书记了,就叫我老贾或述生吧。”
“我们就叫——”姜苗苗说,“就叫我们的老书记。”
“高场长,姜副场长,还有春霞,”贾述生说,“你们的心情我都理解,你们可都要好自为之呀,别因为我再影响了你们。”
“这是什么话!”马春霞说,“高场长、姜副场长,你们快回去吧,大家从会战的工地刚撤回来,事情千头万绪,快回分场看看,千万别再有什么闪失。我在这里陪陪述生,你们回去先和魏书记说说我的事情,我回去再找她。”
高大喜和姜苗苗相视点点头,离开了宿舍。他们走后,马春霞发现新宿舍里的不少人都用陌生的眼光偷偷地看他们,有的想说几句,来到铺前站一站扭头就走了,连队长孙振鹏都是在没人的时候,表现出一种偷偷摸摸的关心和爱护,只要一有人,就躲躲闪闪,仿佛怕传上瘟疫似的。贾述生想,自己当党委书记时,对这些国民党投诚人员,还有这些右派,没有一点儿歧视的意思,如今,他们倒在躲闪戒备自己了,心里一阵阵尴尬和难过。
“述生,”马春霞说,“走,咱俩到外边走走去。”
贾述生说:“外边凉吧?”
“没关系,太阳还没落山,”马春霞说,“多穿件衣服。”说着给贾述生披上军大衣,自己找了一件贾述生的上衣一穿,拉着贾述生的手就往外走。
分场部办公室、职工宿舍、大食堂,包括公共厕所、发电机房、小面粉加工厂、油房等等都已经如期完成投入使用,各有用场了。茫茫的荒原上,这些红砖红瓦构成的房屋,在寒气中闪闪发光,让夕阳映照得格外耀眼,远处看去,就像镶嵌在北大荒原野上的一条条红玛瑙。所有的小马架子已全部拆掉,惟有那新建的两栋干打垒的鸳鸯房有些逊色,不过,大伙儿打量得最多的还就是它,最感兴趣的也是它。
“春霞——”贾述生把大衣给马春霞披上说,“我心里从来没这么憋屈。有一次,那是在朝鲜战场上打了败仗,牺牲了不少战友,心里憋屈,闷得慌,像什么扎得慌,也没像这个样子……”
马春霞不用说,心里也很难受,她瞧一眼贾述生说:“述生,要顶得住,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