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和塔婚礼结束后,蓝苹和唐纳相处尚可。蓝苹曾随唐纳回他苏州老家住了半个月。那时,蓝苹跟唐纳的生母、嗣母相处,也还算可以。
可是,回到上海环龙路住所之后,蓝苹就不时和唐纳发生口角了。
口角迅速升级,以至酿成轰动上海的“唐蓝婚变”新闻……
那是“六和塔婚礼”整整两个月后——一九三六年六月二十六日。
晚八时,蒸汽机车冒着黑烟、喷着水汽,疲惫地拖着长长的“平沪快车”(那时北京称北平),驶进济南站。
从车上下来一个疲惫的男人,他的头发从正中朝两边分梳,个子修长,一身西装。他的手中除了一只手提包之外,别无他物。
下车之后,他雇了一辆黄包车。
“先生,上哪家旅馆?”
“不上旅馆,到按察司街二十七号。”
彤云密布,下起淅淅沥沥的冷雨,衣衫单薄的他在黄包车上打了个寒噤。
黄包车刚刚在按察司街二十七号前停下,他就急急跳下了车,砰砰连连敲门。
门开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出现在门口。
“请问,蓝苹小姐在吗?”
“先生贵姓?”
“我是阿仁!”
“喔,妹夫,快请进!”
来者阿仁,便是唐纳。阿仁是他的小名。
这儿是蓝苹的家。唐纳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岳母、姐姐,他什么礼品也没有带——他是在极度仓促、惶恐之中跳上“平沪快车”,赵丹和郑君里送他上车……
“云鹤不在家!”蓝苹的母亲、姐姐,这样答复专程赶来的唐纳。
“她上哪儿去了?”
“她不在济南!”
“不在济南?她在哪儿?”
“她没说,俺不知道!”
“不知道?她走了多少天了?”
“十几天了!”
当唐纳不得不告辞的时候,雨更大了。黄包车早走了——车夫以为已经送他到家。
冰凉的雨点,打在他消瘦、白皙的脸上,他反而觉得舒坦一些,清醒一些。
雨水和夺眶而出的泪水,混在一起。
他浑身湿漉漉的,走进商埠三马路济南宾馆。
茶房赶紧让他住进楼下五号房。
很快地,茶房发现这位先生有点异样:茶房把一盆热水端来,放在他面前,他竟然双眼发直,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雨,通宵下着。五号房的灯,通宵亮着,从敞开的窗口望进去,茶房发现,那位上海来客在灯下写信,一边写,一边不时抹去脸颊上的热泪……
翌日,那上海房客一早就出去了……
大清早,唐纳敲开了蓝苹家的门。
蓝苹真的不在家!
尽管蓝苹的母亲、姐姐已经再三说明蓝苹不在济南,痴心的他还是不信。中午、下午,他又去敲按察司街二十七号的门,依然不见蓝苹的影子……
他怏怏地独自踯躅于济南街头。
忽然,他记起那部他跟蓝苹一起演出的影片《都市风光》。在影片中,他饰李梦华,追求小押店主的女儿张小云,失恋后喝下一杯又一杯药酒自杀……
他不由得步入药店,买了一磅消毒用的酒精。他又买了好几盒红头火柴。
晚上,他脸色惨白回到济南宾馆,就连茶房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也毫无反应。
茶房见他神色不对,特别留意起来。
晚八时许,茶房见他歪倒在地,桌上撒着没有药头的火柴杆——他喝下了那一磅消毒酒精和吃下许多红色火柴头,已不省人事。
茶房喊来了黄包车,把唐纳送往小纬二路万达医院急救。
吴启宪大夫赶紧给唐纳注射解磷剂。
一次不行,二次;二次不行,三次。吴大夫通宵守在唐纳床边,三次注射解磷剂……
茶房在唐纳的房间里,找到一封遗书。那是他昨夜含泪写成的。
人们读着唐纳这封“二十六日夜远处传来鹧鸪啼声和着雨声时”于济南宾馆写给蓝苹的信,才知道他因遭蓝苹的遗弃而自杀。
摘录唐纳遗书如下——
阿苹,我最亲爱的:
想不到你竟走得这样突然,这样匆匆!
带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也许还没走”的希望,我跨上了车,整整二十八个小时,过去一切甜蜜盘踞了我的脑海——在电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