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是东横头的文宝娘娘,他要找的文宝娘娘住在西横头,她现在不在自己屋里住,早几年到城里去嫁人了。
金志豪听小王讲过文宝娘娘大概有七十多岁了,怎么又去嫁人呢。后来岛上的几个人就领了金志豪到西横头去,到文宝娘娘的侄儿屋里。
文宝娘娘的侄儿对金志豪说:“你听他们瞎嚼,老太婆到城里去帮人家了。”
金志豪问:“这把年纪还出去帮人家呀?”
文宝娘娘侄儿对他看看,说:“她自己活该,老太婆,不安逸的,不死活爬。”
金志豪就问文宝娘娘的侄儿要文宝娘娘去城里的地头脚跟,侄儿找了抄给他,说:“不过不一定的,她这个人,做人家做不长的,三天两头要换人家的,你自己去打听吧。”
金志豪临走才想起一桩顶要紧的事情,连忙问:“文宝娘娘是不是会唱好多山歌?”
文宝娘娘的侄儿说:“我是不晓得,我也没有听她唱过什么山歌,不过么,听人家说,老太婆早时候倒是会唱唱的。”
金志豪有点开心。
文宝娘娘的侄儿又说:“你去寻她吧,她大概会唱的,从前我们这里的老人,都会唱山歌的,现在大多数人不在了。”
金志豪从文宝娘娘侄儿屋里走出来,走出一段路,就有人告诉他,前面一间小草屋,就是文宝娘娘的房子。金志豪就顺着过去看看,门也没有锁,推进去,一股霉气,里面很破陋,他就退了出来,也没有仔细看。
金志豪回到码头,当日进来的船,当日是不回去的,要到第二日才走,码头倒是有个小客栈,是岛上的农民自己办的,其实就是在自己屋里隔一两间房间,加几张铺。金志豪问了,住一夜收五角,如果搭伙吃饭,中饭三角,夜饭两角。金志豪付了一块钱,进去看看,床单倒是蛮清爽的,就是地皮很潮湿。他坐不住,走出来散散心,到码头上,看见有几个人在往一只挂机的水泥船上运石头,他走过去问:“你们的船,是不是今天开?”
他们说是的,反过来问金志豪要不要搭船。金志豪说他是想走。他们就叫他上船,说马上要开了。金志豪连忙跑回房东屋里,拿了自己的包出来。房东追出来说:“喂,你不住了,钥匙还我,一块钱退给你。”
金志豪还了钥匙,说:“一块钱算了,不要了。”
房东在后面谢了又谢。金志豪心里就有点感动。上了船,他问船家要给多少钱,船家说是搭乘,钱就算了。金志豪心里更加感动,拿小岛上的人的纯朴和城里人现在的俗气比较,金志豪叹了口气。
第二日,金志豪按文宝娘娘侄儿提供的地址,去寻找文宝娘娘。到那里一问,果真不在,说是早就走了。金志豪顺带问了一句,老太太怎么样,那家人家老老少少一致说这个老太婆是个寿头,说做事情倒蛮卖力,就是人太寿。
金志豪也没有再问会不会唱山歌,不然人家拿他也要当寿头了。
后来陆陆续续打听了半个月,才有了文宝娘娘的下落。金志豪又去,到了那条巷子,看见有几个老人在说闲话。金志豪就去问她们,有没有一个乡下来的老太婆,帮人家,叫文宝娘娘。
几个老人相互看看,闭眼,撇嘴,其中一个说:“你寻她做什么?”
金志豪就晓得文宝娘娘在这里了,又问:“她是不是在7号刘家里做?”
老人说:“7号刘家里,老早不要她了,调到前面丁家里,现在也不来事了。”
金志豪不明白,就问:“她为啥,做人家怎么换得这么勤?”
几个老人阴落落地笑,也不说明白。
金志豪还想问几句,就看见有一个干瘪枯瘦的乡下老太婆拎了两只马桶走过来,那几个老太婆就说:“喏,文宝娘娘喏。”一边又热络络地喊文宝娘娘:“喂,文宝娘娘,有人寻你喏。”
金志豪看文宝娘娘的样子,实在是不像会唱山歌的样子,更不像唱歌会唱来七八个姘头的人。
文宝娘娘把马桶往地上一放,喘了一口粗气,就朝金志豪笑,露出残缺不齐的牙齿,有一只金闪闪的。她说:“倷寻我,有啥事体?”
金志豪倒不好讲了,他不好说我是来请你唱歌的,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我来望望你的。”
几个老人就起劲了,就同文宝娘娘打棚,说:“文宝娘娘,交好运了。”
文宝娘娘也笑,说:“我是免讨饭呀。”
她们就说:“免讨饭还装只金牙齿呢。”
文宝娘娘张张嘴,指指那只金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