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目光搜寻着树gān上的记号,却瞥见在岸边的一块大石下压着一缕碎布,她认得那是她割断的袖子,残破的布条被湖水一波一波送到岸边,像一面旗帜在风中飘摇,又退回水中,霍云山撑起身体走过去,在那石头正上方的树gān上,仔细辨认还有是能在熏黑的树皮上看出刀刻的记号。
霍云山站在这里,发现一切都完成了。
望着明月下的茫茫水面,她从心里深深地长舒一口气,除了一种难言的平静和坦然,没有其他的情绪。就这样,就这样结束了。
湖面上有晚风习习。若是健康的人在这里定然觉得舒慡怡人。但病中的霍云山挨不住,她咬紧牙关两步一歇,也不知道花了多久才回到了怡性斋的厢房中,是否惊动其他人她也顾不上了。用掉了最后的力气,走到chuáng边,仰倒在chuáng上,直勾勾地望着chuáng顶,思维无法集中。很奇怪,她没有想象的喜极而泣或如释重,只有疼痛让她有种刻骨铭心的深刻。一瞬间的,就感觉一切都索然无味,想了很久,她索性放弃了集中jīng神的想法,目无聚焦地出神。
脑子像有一千匹马在飞奔,各种画面,亲见的,想象的飞快地闪过,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思绪,这是一种习惯,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放松。可是今天,她猛然醒悟,她已经完成了一个细作的任务,可以完全地放松自己了,于是霍云山放弃了抵抗,任凭思绪奔逸。
一个人只为着一个明确的目的努力着,一旦这个目标没有了,那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自处?
虽然有药石相助,霍云山身体恢复的速度也迟缓下来。这个问题摆在她的面前,好在她借病能仔细思索应对之法。这些天她睡得很多,也毫无规律,醒了的时候就静静地想。想以后该如何安排自己的生活,找一方有山有水的地方,一个小院子了此残生;想该如何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可是多么难啊;想再见到陆指挥使如何应对,想该不该去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想来想去,霍云山自嘲:“真是个劳碌命。这是不是叫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是老办法,事情未来不瞎操心,能见到了再仔细尽力应付。”
李慈晏这几日没有再过来。霍云山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也不想知道。霍云山一人安心静养。想来也是李慈晏发了话,让人不要打扰她,否则那会连怡性斋院中都静悄悄的,连蝉鸣都没有。但是宝荣姑姑是个----霍云山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人,在霍云山记忆里,亲情的回忆很少,尤其是成年女性的影响对她很小,宝荣对她的态度让她觉得既温馨又新奇还有些不习惯。她会把霍云山照顾得很好,但不会阻拦她,比如那夜去海棠苑,宝荣是知道的。而且她会常常把李慈晏的消息当做白话说给自己听,而她则在一边做着自己手上的事,也不管霍云山有没有听有没有回答。在这样的絮叨声中让霍云山觉得日子过得更像过日子。
人的适应力是很qiáng大的,不知不觉霍云山习惯这样的日子,她的起居已经趋于正常。每日午后,霍云山睡觉起来就能看到宝荣坐在chuáng边,边替她打扇,边做绣活儿。好像王府里的女人总有做不完的女红。
宝荣见她醒了,问:“要喝水吗?”
霍云山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