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同志有个很有钱的亲戚在离城不远的县城里,吴同志一早起来,就上了往县城去的班车,到了县城,找到亲戚的单位,把事情向亲戚说了,才说了一半,亲戚就听出意思来了,慌慌张张地拉了吴同志出来,说,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能当着外人说,人家听了,还以为我有多少钱,吴同志说,难道你的家庭情况你们同事都不知道?亲戚说,我告诉你吧,我以前是有点钱的,现在没了,我也不想让同事他们知道,吴同志心里一凉,说,你不是因为知道我要来找你借钱就说没有钱吧,亲戚说,天地良心,我是那样的人吗,回头进去和同事说了一声,提早下班,就拉着吴同志来家,从床下面的抽屉里摸出一个信袋,从里边拿出两张盖着章的白条,吴同志一看,是某个村的公章,具体落款,是村办化工厂,写着,今收到某某某集资款五万元,别一张是三万元,年利25%,时间是三年前,吴同志有些不明白,朝亲戚看,亲戚哭丧着脸,说,没了,要不回来了,我的全部家产都投进去了,吴同志说,这是有公章有单位的,亲戚说,那个厂已经宣布倒闭了,吴同志说,那是村办厂,厂倒闭了,村还在,你找村里呀,亲戚倒挂了眉毛,说,是个贫困村,想一步翻身登天的,所以当初下了大决心,背了天一样大的债办化工厂的,结果行情没有摸准,产品滞销,现在呢,村里也不赖,承认是欠着钱的,凡是有条子的都承认,但是还不出钱,连村里的办公室几间破房子也都被法院封了,封了又怎么,仍然是没有钱,吴同志说,你怎么把钱存到这么一个乡下去,亲戚说,唉,贪图他的利息高呀,吴同志说,人家可以打官司,你也可以打,亲戚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打了官司就什么也没有了,现在我好歹有这两张白条呢,有时候拿出来看看,也自我安慰一些,说不定哪天人家村里好起来,能还我们,若是打了官司呢,他判村里一间破屋给我,我要了干什么,卖又没人要,吴同志陪着亲戚叹了气,亲戚说,碰到这种事情,我还不敢和别人说,好心的人吧,同情你,觉得你倒霉,可怜,不好心的人呢,笑话你,认为你话该,看好戏。
吴同志在亲戚家吃过饭,亲戚把他送到长途车站,离开车时间还有一阵,吴同志叫亲戚回去,亲戚说,那我就先走了,吴同志目送亲戚远去,看着他已经微驼的背影,心里酸酸的,想到钱没有借到,想到早晨出来时,钱梅子巴巴地看着他的那种期盼的目光,现在他回去,可以想象钱梅子的目光会是什么一种失望的样子。
发现候车室对面的座位上坐着的女同志,好像有些脸熟,但想不起来是谁,吴同志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接触她的目光,突然就看到她向他笑了一下,就在这一笑的过程中,吴同志突然想起她的名字,吴同志有些不好意思,说,你是于小婉?
于小婉说,是的,你刚走进来的时候,我就认出你来了,我想和你打招呼,你好像不认得我。
吴同志说,我怕认错人,无端端地向一个不认得的女孩子笑,不可疑么。
于小婉说,什么女孩子,我恐怕比你大呢。
吴同志朝于小婉看看,说,不见得,你哪一年的?
于小婉抿嘴一笑,说,你哪一年的?
吴同志说,错了错了,犯错误,问女士年龄,犯错误。
于小婉的脸有些红,吴同志不由又看了她一眼,这时候车来了,他们一起上车,两人座位不在一起,于小婉指指自己身边的乘客,向吴同志说,吴同志,你和他调换一下,吴同志就过来调换位置,那人倒也爽快,二话没说,就坐到吴同志的位子上,吴同志过来,在于小婉边上坐下,于小婉笑了一下,说,你知道我叫于小婉?
吴同志说,我也觉得奇怪,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叫出你的名字来了。
于小婉说,你怎么会知道的?
吴同志想了想,有些奇怪,我怎么知道她叫于小婉,我在哪里遇见了她的呢,吴同志说,你是向小桐的同学?
于小婉说,我参加过市文化局举办的越剧演唱比赛,你是评委之一。
吴同志说,噢,对了,于小婉,我记得有你的名字,是去年,你参加复赛的吧。
于小婉笑着说,哪里是去年,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我哪里进复赛了,连初赛也排在最后的名次里,根本不行。
吴同志说,你唱的哪段?
于小婉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吴同志说,你唱小生?
于小婉说,我的嗓子只能唱小生,唱花旦唱不上去。
吴同志说,好像唱天下掉下个林妹妹的有好几个,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