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都是包间生意好,钱梅子说,是三个包间,他们已经隔好了,向於说,是吧,我没得说错吧,我是懂行情的,另外我得提醒你,他们那装修,是不行的,档次呢,太低了点,你看他们那些灯,省几个钱,就买得土里土气,怎么行,你要我说,你还得投点钱进去加加工,档次呢,至少要中等偏上,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吃装修的格调,吃餐厅的豪华,吃餐具的讲究,比吃菜更要紧,餐厅的环境是第一重要的,其他呢,比如空调,一个包间一个空调,三个包间三个,一个大厅呢,买一个立柜式就行,一个壁挂空调呢,算它五千,三个,也才一万五,一个立柜式,算它一万块钱顶了天了,卡拉OK电视机,算它八千块钱一套,买四套,也不过三万二,餐桌椅,餐具,有两万块钱也足了,还有什么呢,大头也差不多了吧,另外就是些电费水费什么的,小意思。
钱梅子算了算,说,即使是小意思,至少也得有个二十多万,才能将店开起来?
向於看着钱梅子,说,怎么,嫂子,你以为三五块钱就能将饭店开起来?
钱梅子说,是二十万哪。
二十万把大家的嘴都堵上了,心里窝窝囊囊的,想,谁若是有了二十万,还着什么急呢,再也没有谁沿着这个开饭店的话题往下说。
到了下午,钱梅子忍不住走到长街的街对面,向这边的饭店看着,饭店坐北朝南,宽宽的大门,像一张大大的嘴,钱梅子想,正等着人把钱送进去呢,一边想着一边暗自笑了一下,想自己现在怎么变成铜钿眼里翻跟斗的人了呢,再一想,也不能怪我呀,我没有钱,当然想挣钱,再说了,现在这时代,想钱也是正常的吧,不想钱,倒像是有点不正常呢,正胡乱想着,就看见有两个人向她走来,打听向家是不是住在17号的院子里,钱梅子说是,问找向家谁,两人说他们是向小杉医院的人,来找向家的家长,知道向小杉父母亲都去世了,也不知道找谁说话,钱梅子心里已经猜到是什么事情,犹豫了一下,那两个人看出什么,问,你也是向家的人吧,钱梅子说是,我是向小杉的嫂子,医院的人说,那太好了,我们就找你说说,果然是说向小杉陪舞的事情,说向小杉原来在医院工作是很好的,肯用心,也肯吃苦,能算个业务尖子,但是自从晚上出去跳舞以后,工作就差了,前几天还出了个医疗事故,虽然不算很严重,但影响极恶劣,单位里处罚了她两千块钱,二话不说,就将钱交了,但是行为依然如故,最后说如果再这样下去,医院恐怕要请她走路了,医院是个特殊的单位,不像别的单位松松垮垮问题不大,医院是人命关天的地方,出不得一点差错,现在医院正在做最后的努力,做向小杉的工作,也希望向小杉的兄长姐妹们一起做做工作,尽最大力量拉向小杉一把,一个人说完了,另一个人又接着说,他问钱梅子知不知道向小杉晚上到舞厅陪跳舞的事情,说这种事情单位也不能太干涉,也是她的自由,但是因为陪舞影响了工作,单位是要计较的。
钱梅子呆呆地听他们说话,她无法回答他们的问题,既不能说她知道向小杉的事情,也不能说不知道,医院的人倒蛮体谅她,说,你是做嫂子的,也许不太好说话,我们可以找她哥哥谈,钱梅子急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会告诉她哥哥,你们放心,我们会做她的工作,你们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医院的人说,好,我们再耐心看她的表现。
钱梅子送走医院的人,犹豫了一会,回家找出金阿龙给她的名片,看了看,来到有公用电话的小店,按照名片上的电话号码给金阿龙打电话,拨号的时候,心里抖了一下,等呼叫音一响,一吓,赶紧将电话挂断,小店里的阿姨奇怪地看看她,说,钱梅子,给谁打电话,钱梅子支吾说,没有,没有,没有人接,阿姨说,你要等一会的,有的人离电话远,听到电话声跑过去接电话,要好大一会,有时候我们打电话,叫十几声才有人过来接呢,钱梅子说,没事,不打了,赶紧逃跑似地走开了。
钱梅子又照着金阿龙名片上的地址,找到金阿龙的公司,在门口绕来绕去,仍然没有勇气进门,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快到下晚了,心里正着急,突然有个小姐从公司的门里出来,笑眯眯地向她走来,说,这位女士,您是来找龙老板的吧,钱梅子吓了一大跳,不知怎么回答,脸也红起来,小姐仍然笑,说,龙老板今天正好在公司,请您进去,钱梅子心慌意乱,不由自主地跟着小姐往里走,踩在漂亮的坚硬的花岗石上,脚下却觉得软绵绵的,由小姐带着穿过一个很大的办公室,来到最里边,小姐手一伸,说龙老板在里边,您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