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自报家门,说他是第三律师事务所的小赵,并且递上一张名片。
钱老师不知道律师事务所上门来做什么,他给小赵泡了茶,取出老花眼镜看名片,又看看小赵。小赵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点,很嫩的样子。
钱老师问:“大学刚毕业吧?”
小赵说:“工作一年多了。”
钱老师又问:“读的哪所学校?”
小赵说:“东吴法律系。”
钱老师笑起来,说:“我们是校友呢。”
小赵说:“我早就听说钱老师了,我们系里的老师,上课时讲到您的。”
钱老师说:“好多年了,一些老人都不在了。”
他们小叙了一会学校的事情,小赵就说明了来意:小赵是丁淑贞诉讼丁国平姜丽娟侵房产权一案的被告方请的律师,小赵去找丁淑贞老太了解情况时,丁老太说不清楚,只说是事情已经委托钱老师了,所以小赵就来找钱老师了。
钱老师听小赵这样说,很奇怪,他说:“什么事情委托给我的,没有呀,我就是替丁老太写了起诉书,别的事情我不知道的。”
小赵说:“其实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只是核实一下起诉书的内容。”
钱老师说:“起诉书上写的,都是丁老太自己说的。”
小赵说:“那当然,我只是想问一问,丁淑贞老太找你写起诉书时,有没有把产权证带给你看?”
钱老师说:“那倒没有,不过丁老太不会瞎说的,他们家的事情,这里的人都知道,丁先生过世后,丁老太的日子是不好过。”
小赵说:“丁老太不知为什么不肯把产权证拿出来给我看。”
钱老师说:“也可能丁老太不相信你,怕吃亏。还有一个原因,产权证她拿不出来,说不定被丁国平他们拿走了。”
小赵点头。
钱老师说:“这个案子其实也很明白的。”
小赵说:“据姜丽娟说,翻建房子的钱是她拿出来的。”
钱老师说:“拿钱出来弄房子,也是应该,但不过说起来还只是情理上的事,关键是要看产权证上的名字是谁,这是法的事情,你说对不对?”
小赵点头说:“是的,所以想请钱老师帮忙。丁老太只相信你,麻烦钱老师什么时候去看一看丁老太的产权证,再跟她说说,配合我们做工作。”
钱老师说:“好的。”
小赵临走时说:“钱老师,想不到您七十多岁,头脑还这么灵清,我们到七十岁,还不知成什么样子呢。”
钱老师说:“小赵你说笑话了。”
小赵说:“最近我看了一些从前的旧律师的资料,很有意思的,什么时候来听您说说从前的事。”
钱老师说:“好的。”
送走小赵,钱老师端个小凳在花圃边坐下,把那个雀梅树桩横竖地看,一边想着怎么把它攀扎起来,想了一会,就发现有人走进来了,抬头一看,是陆先生。
钱老师说:“哟,你怎么过来了。”
陆先生喘着气说:“老了,老了,这一点路过来,都走不动了。”
钱老师连忙拿凳子让他坐下。
陆先生说:“你比我大好几岁,你倒比我健壮。”
钱老师说:“也不行了,跟你一样的。”
陆先生歇了一会儿,看钱老师摆弄树桩,说:“你怎么又弄了一个?”
钱老师说是夏九送的。
陆先生先有点不相信夏九会送这个给钱老师,就和钱老师争了一会儿,后来不争了,说:“就算是夏九送的吧,这个东西,秃头秃脑的,你要把它怎样弄?”
钱老师说:“当然从头弄起,我正在动脑筋呢。”
陆先生说:“弄得像模像样的,恐怕要好几年吧?”
钱老师说:“那是,这样一个树桩,弄成样子,至少要五六年。”
陆先生叹口气说:“五六年,我也不知能不能看到了呢。”
钱老师说:“你乱说什么,你比我小好几岁呢!”
陆先生停了一会又说:“你还记得一个叫周子深的人吧?”
钱老师想了想,点点头。他记得周子深的,和他年纪差不多,家里从前是开绸缎庄的,从前好像请他打过官司。钱老师一边想一边问:“这个周子深怎么啦?”
陆先生说:“前天我在大街上碰到他,好多年不见了,还以为他不在世上了呢,我跟他说起好多从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