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成到养老院工作,就和刘家的人熟悉了,小刘发病的时候,他也去看过好几次,心里吓得乱跳,他问过中医和西医,都说这种毛病是看不好的,不晓得什么时候,一口气上不来,就去了,以后纪成再碰见小刘,就不敢看他的面孔。
有一天小刘跑来告诉纪成,说他的病好了,纪成问他怎么好的,小刘说是后街上的痴阿大帮他看的,说拿一只手掌在他胸前晃了几晃,他就很舒服,心里的一块石头就没有了,痴阿大告诉他,以后不会再发病了。
纪成看看小刘的面孔,问他:“你有没有告诉你爸爸妈妈?”
小刘说:“我告诉了,他们骂我,说我骗人。”
纪成笑起来。
小刘晓得纪成不相信,就说:“你等着看好了。”
那是在夏天,后天到了秋天,小刘没有发病。又过了冬天,小刘还是没发病,到了开春的时候,眼看着小刘长高了,面色也红润起来。纪成心里奇怪,再去问小刘,小刘还是那句话,纪成就有点相信了。他去问木老老,木老老说:“呀呀,一定是药王。”
纪成说:“不是药王,是后街上的痴阿大就是那个捡破烂的老头。”
木老老说:“你不晓得,药王是不现真身的,像吕洞宾,真人不露相。”
纪成到后街去打听痴阿大,后街上的人说,痴阿大几年前就死了,死在垃圾箱边上,身上的肉都烂了,很臭。
纪成皱皱眉头,叹了口气,他再也不想找什么药王。
二
刘厨子退休了,纪成就顶上去,做了师傅,纪成的日子过得很太平,过几年,结了婚,生了一个儿子,很快,他就到三十三岁。
到了这一年的夏天,纪成背上长了一个疖子,又红又肿,发热发烧,医生说这个疖子不好,打了一个月的青霉素,仍是红肿,就住进医院去。
纪成住的是中医院,每天来查病房的是一位年纪很轻的女医生,眉清目秀,看上去叫人心里很舒服,可是纪成不相信她。纪成进来,她就叫他吊盐水,纪成想这叫什么中医院呢。他问同病房的病人,大家说这叫中西医结合,纪成也说不出什么来。
和纪成住一个病房的人,都是和纪成差不多的病,头上长个疮,脚上生个瘤什么的,也都是感染发热,所以治疗起来也是大同小异,发热的,就吊盐水,要消炎,就用抗菌素,这是西法,再在疖疤上敷一块黑糊糊的药,就是中法,就叫中西结合。
纪成背上长疖子,不能朝上睡,只能侧睡,他斜着眼看女医生走进来,就发现女医生的脸有点歪,纪成笑了一下,女医生不晓得他笑什么,不过看得出,她的心情不好,恼怒地说纪成,你还笑呢。话虽然只是说了半句,不明不白,纪成却很不高兴,并且同病房的人,早来的早走,晚来的晚走,走马灯一样地换了几批,纪成还没有好转的样子,纪成想想是有点急,他急吼吼地问女医生,很有点责难的意思,说医生没有本事,吃干饭的,说这家医院是骗人医院,又说了其他一些难听的话。
女医生也生气,看不好病,她也是很急的,急了就说纪成,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妖怪病。
后来医院对纪成的疖子重视起来,几次会诊,决定开刀,纪成害怕,别人就说他,大男人,还怕划一刀,小口子呀,人家开膛剖腹的也不怕呢。
于是就开刀了,因为疖子并不大,果真是划了小小的一刀,放出浓水,敷上药,缠好纱布,纪成就觉得背上和心里都轻松了,他又怪医生为什么不早一点给他划一刀,医生也不回答,只是信心不足地看看他。
到第二天,背上的疖子却又胀起来,纪成又发热发烧,以后又开刀,又胀,再开刀,再胀,女医生就不断地说妖怪病,妖怪病。纪成生气地想,医生是科学,怎么讲这种话。
纪成家里的人轮换着陪纪成,服侍纪成吃喝拉撒,看看他这样子,都是眼泪汪汪的。又听了医生的口气,好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纪成的老婆,是一个很老实的女人,也没有什么文化,在纱厂里做工,三班制,下了班就奔到医院来,到了医院就盯住纪成看,纪成心里烦,就骂她:“你死盯住我,我脸上有怪呀。”
纪成的老婆哭出拉呜地说:“他们都说你是有怪。”
纪成很生了,说:“我有怪,我碰着大头鬼了,我要死了。”
纪成老婆就哭起来,说:“你有什么话,要对小毛头说的,我把小毛头抱来。”
纪成气得说不出话来。
纪成的老婆后来真的去把小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