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的,他是胡三。”
胡三回到屋里,把这桩事体讲了,大家一致认为,这个女人不是好货,叫胡三不要去找她了,胡三想想是有点不对头。
第二日一大清早,小姑娘寻上门来要租房子,胡家的人都很紧张,胡大女人和胡二女人告诉她,“胡三豁嘴豁爿,那间空房子,不好住人的,里面不干净,前几日里面死了一个老太婆。”
小姑娘说:“不要紧的,买点消毒药水消消毒好了。”
胡大女人说:“不是这个不干净,人家说里面有那个。”
小姑娘笑了,说:“噢,我晓得了,你是说鬼啊,我不怕的。”
胡大女人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她背地里同胡二女人说,这个小姑娘,不晓得是什么花头呢。
小姑娘叫胡三领她去看房子,胡三只好去,先和房东谈价钱,又去开门看房子,当场就拍板成交。
胡二女人就去叫了户籍警老汤来了,老汤向小姑娘要证件看,小姑娘就叫老汤一个人进去,把证件交给老汤看,老汤看过,对她说:“你住吧。”
老汤走出来,大家问老汤,老汤是个一本正经的老警察,口风紧得不得了,说:“不管你们的事。”
小姑娘就在灰堆园住下来,和从前大阿婆二阿婆一样,灰堆园的人,不大看见她走出来,他们去问房东,房客在屋里做什么,房东说不晓得。
灰堆园的人里,只有胡三进去过一次,出来说没有什么,一张台子,几把靠背椅子,一张小床。胡三是去帮她搬家什的,家具摆好,胡三一身臭汗,小姑娘拉住他的手,同他握握手,说谢谢。
胡三很激动,反过来又去拉拉她的手,她朝他笑笑,不像别的小姑娘,要把手抽开。
过几日胡三碰见她,问她手痛不痛,她说手不痛,有点莫名其妙的样子。
胡三开心煞了,回去告诉屋里人,胡仁德就起劲了,说:“真的,你拉她的手,不痛?”
胡家屋里的男人都说作兴是缘分。
胡家屋里的女人却说这个小姑娘肯定不好的,不许胡三去惹她。
胡家里,女人比男人凶。
可是胡三心里,总归觉得是有点缘分,不然为啥那张面孔这么熟呢。胡三想来想去,想得夜里睡不着觉。总算给他想起来了,他搭了凳子爬上去,要把大阿婆送给他的那幅画从大橱顶上拿下来,可是摸来摸去摸不到,打了电筒照,橱顶上空的,什么也没有。第二日他问屋里人有没有看见,胡大女人说,上次打扫卫生是看见有一卷破支落索的纸头,随手一丢,也不晓得丢在哪里去了,作兴给小人弄掉了。
下次胡三再碰到小姑娘,看那张面孔,他就吃准了,上去戳穿她,他说:“喂,你是大阿婆二阿婆的亲眷,对不对?”
小姑娘说:“什么大阿婆二阿婆?”
胡三问:“你不认得大阿婆?”
小姑娘说:“我不认得。”
胡三说:“就滑稽了,不认得,她怎么会有你的画像,大阿婆送给我的画像,就是你这张面孔。一脱一样的。”
小姑娘说:“我真的不晓得。”
胡三看她真是不晓得的样子,就说:“滑稽,真是滑稽,一脱一样的。”
小姑娘说:“有什么滑稽,一脱一样有什么滑稽。”
说过她就走了。
胡三立了半天,想想她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一脱一样有什么滑稽呢,千奇百怪的人,到后来都是一脱一样一堆灰呀。
(198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