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个是老头子,阿大阿爸来劝老太婆,不过闲话是讲给人家听的:“回去。只要你没有偷,怕人家敢凭空咬你?”
“闲话讲讲清爽,一件衣裳事体小,下趟再偷掉大东西,啥人负责?”
“滑稽,偷脱东西么总归贼骨头负责,啥人负责?”
“没有这么便当,不开这种触霉头的栈房……”
“嘴巴里清爽点,要用马桶刷子刷一刷嘴巴了,啥人触霉头栈房,啥人……”
“回去!”阿大出来了,一手推一个,老头子光太婆毫无反抗的余地。“同这号人相骂,不好省点力气多赚几个钞票?”
好戏没有看成,气没有出透,总归要想办法出掉的,不然要胀破肚皮的。
吃了中饭,弄堂里人顶少,便清爽。大娘娘同周好婆两个老太太坐在墙跟头晒太阳,大娘娘帮人家带一个小毛头,两岁半,放在坐车里,一个人在白相一只皮猢狲。一歇放在嘴里咬咬,一歇歇往地上掼掼,吱吱哇哇。两个老太婆不理睬他,自管讲闲话。
弄堂口那边进来两个人。全拎的大皮包,一身的灰尘。大娘娘用脚踢踢周好婆,周好婆嘴巴瘪瘪。
两个人走到老太太跟前立定了,开出口来倒文绉绉的:“老人家,请问,这里的旅馆在……”
两个老太婆白白眼睛,不响。
“哎,请问,”声音提高了,“这里有一家私人开的旅馆……”
“哼!”周好婆还是白白眼睛。
大娘娘眉毛一弹,笑笑:“喏,拐弯就是大街,大街上好旅馆、好栈房多的是,寻到这种角落里来,有啥好东西。”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尴尬:“我们也是听人家介绍,讲这家人家开的栈房干净,条件好……”
“好个屁!”周好婆吐了一口唾沫,吓得两个人退了几步。
大娘娘又笑笑:“说得好听,住进去你就触霉头了,床上有跳蚤的。”
“什么跳蚤?”
“跳蚤么就是跳……,嗅噢,你们大概叫,叫什么?要咬人的,咬人咬得痒痒的,一个一个红块块的,叫……”
“臭虫?”
“对对,臭虫,臭虫,不好住的,龌龊得不得了,拐弯就是大街,大街上的旅馆清爽……喔哟哟,陈家姆妈!”
阿大姆妈眼睛灵,在自己屋门口,看见有两个人问讯,问了半天不见进来,晓得两个老太婆又在恶死人,蹬蹬蹬跑过来,大娘娘的话全听见了,气得面孔血血红。不过第一要紧的不是相骂,是拉牢这一笔生意,不晓得两个客人倒真的怕臭虫的,拎起大皮包,走了,一歇歇,拐上大街了。
阿大姆妈眼睁睁看见一笔钞票叫两个老太婆挑拨掉了,急得张开口就骂人:
“你两个老东西,畜牲不如!”
一场好戏终于演出了,不过没有观众,只有一个两岁的小毛头,听见阿大姆妈大喉咙一响,就在坐车里哭起来。大娘娘根本没有心思管小毛头。小毛头哭了一歇,看见大人吵相骂,指手画脚,觉得蛮好白相,倒不哭了。
阿大姆妈虽说一个对付两个,但毕竟年纪比两个老太婆轻不少,不占便宜也不吃亏。骂了一歇,大家骂不动了,歇一口气。
大娘娘嘴巴还凶:“开啥个栈房,这种拉客,像婊子行了,索性开个婊子行好了,赚大来头!”
江北人是最重名声的。阿大姆妈走过去对准大娘娘“哗啦”一个嘴巴,大娘娘反应特快,还没有觉得痛,就“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闹到居委会,打人总归不对,也不问问原因,总归是有钱的人不好,你这么有钱,还同人家吵架呀,人家老人年纪一大把,还帮别人领小人,赚几个钞票,也作孽兮兮,你有那么多的钞票,还同人家吵,还打人!要么向受害人赔礼道歉,要么罚款。阿大姆妈吃瘪了,公家她是有点怕的,只好带信叫阿大来。阿大跑过来一看,一声不响,掏出五块头一张,往台子上一拍,拉起姆妈就走,居委会调解委员叫等一等,要找还四元五角钱给他。阿大挥挥手说:“送给大娘娘买药吃吧!”
大娘娘算倒霉。还被小毛头的大人怨了几声。小毛头撒了一屁股的屎,等到大娘娘吵完相骂,腾出工夫来看的时候,黄蜡蜡的屎已经弄了一身,不晓得怎么,面孔上也有点。
邻居里伤了和气总是蛮尴尬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一开门就要打照面的,下趟碰到点什么难处要求人家,倒开不出口了,一个人,一家门,难免总有为难的时候。陈家两个老人想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