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怀疑,渐渐地惊恐起来,最后医生阻止了老龚说话,说,你等一等。医生在自己的白大褂口袋掏来掏去,什么也没掏出来,急了,朝外面喊道,小张,小张。一个护士在门口探着头问,刘医生,什么事?医生急切地说,我的手机呢?护士和老龚同时“咦”了一声,医生才发现,他的手机正在桌上搁着呢。医生打开自己的手机通讯录仔细地看了看,一边收起手机,一边说,还好,还好,好像放了点心。但他继续听老龚自诉的时候,老龚总觉得他有点走神。
开CT单的时候,医生竟然把他的名字写错了,写成龚璟。老龚到CT室去做CT,护士拿了单子一念,念成了宫颈,又说,你到底是名字叫宫颈呢,还是要做宫颈检查?话一出口,自己又笑,说,哎哟,你哪来的宫颈哟。把CT室的人都笑翻了。
做了CT,老龚从床上下来,拍片医生说,两天后来拿结果吧。老龚说,医生,你拍的时候大致能够看出什么情况吧,是脑子有病变吗?那医生大概想到宫颈了,笑道,当然,要有病也肯定在脑子里,不会在别的地方哈。吓得老龚哆嗦起来,急问道,你看出来了?你看出来了?医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我这是人眼,不是X光。要是人眼看得出来,还要你掏几百块钱做CT干吗,宰你啊?
这天下班回家,进了客厅,看到父母亲坐在那里,老龚正奇怪,中午明明刚去看了他们,怎么又来了呢?他老婆在厨房忙着,没有听到他进门,正背对着他的父母一叠连声地说,他的手机,我不知道的,他和谁谁谁交往,和谁谁谁密切,他从来不告诉我,他的手机总是随身带着,为什么?有秘密不能让我看吧,他可是从来不曾让手机落空过,上厕所也要带进去的,洗澡也要带着的。
老龚不满地弄出了声响,老婆才回头看了看他,说,我说的不对吗?我歪曲你了吗?你的手机不是这样的吗?老龚的父母才不关心老龚的手机呢,他们关心的是老龚本人,老龚一进门,老两口就站起来,到老龚身边,一个拉着手,一个在另一侧伺候着,好像一个正壮年的儿子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老龚为了让父母放心,拍了拍胸,说,看看,看看,像有问题的吗?不料他这一说,父母反而更加紧张,互相对视一眼,似乎早就有了商量,他母亲小心翼翼地说,你吴叔叔的儿子,是心理医生,我们是不是请他来看看。老龚哑然失笑,说,妈,爸,你们以为我是心理疾病啊?母亲赶紧说,没有没有。父亲说,只是向吴医生请教请教而已。老龚还没说话,他老婆从厨房那儿探过头来,说,我看有这个必要。
既然那三人意见一致,下面就由不得老龚了,父亲赶紧掏出随身带着的小本本,找到吴叔叔的电话,一通交谈,父亲搁下电话对老龚说,吴医生正在医院值班,这会儿来不了我们家,吴叔叔让他一会儿打电话给你,你准备好要说什么。过了片刻,电话果然来了,果然是那个吴医生,老龚见家里人个个如狼似虎地瞪着他,不乐意,拿了手机进卧室,“砰”地关上门,听到老婆在外面说,你们看到了啊,一直就这种腔调。
老龚向吴医生从头说起,事情开始于星期天的早晨,他收到一条短信,是个段子,段子水平一般。吴医生说,你拣最重要的,简单说明就行,我这里还有病人等我呢。老龚吃了一记闷棍,停顿下来,听到吴医生催促,才说了一句,我记不得手机上储存的人了。吴医生一时没听懂,说,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老龚说,我也说不清,举个例子说吧,比如我收到一个短信,是王元木发来的,王元木的电话存在我的手机里,是不是说明我认得这个王元木?吴医生说,那是当然,不认得的人,你怎么会储存呢。老龚说,可是我不认得王元木,至少,我想不起他是谁了。吴医生清脆地笑了一声,说,噢,这个啊,没事没事,很多人都有过,我也有过,而且经常有,人太疲劳,精神压力大,工作紧张,家庭关系,子女问题,等等,处理不好,都会发生这种现象。老龚说,这是健忘吗?吴医生说,这不叫健忘,这可能属于间隙性失忆。老龚说,有什么办法治疗吗?吴医生说,不用治疗吧,你自己放松一点,想不起来不要硬想,慢慢会恢复的。老龚觉得这吴医生也太马虎了,反问说,就这样,就算好了?吴医生听出了他的不满意,说,当然,也还有别的办法,比如,你可以请两天假,到安静的地方去待一待,或许就好了。
老龚心情沉重,出房间来,对父母老婆说,间隙性失忆,医生让我出去待两天,安静安静,试试看。那三人正在发愣,龚小全回来了,照旧嘻里哈啦的,他妈看不惯他,说,龚小全,你别哼哼了,你爸得病了,失忆,说不定马上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