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讨厌他,何况我刚来这地方,人生地不熟悉,有个和我差不多的人伴着我,有啥不好呢。可我这是做梦呢,我远亲的电话又响了,这回我远亲没敢再掐,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尖利,我远亲对我做了个嘴型,其实我不看他嘴型、看他脸色我就知道,必是他老板无疑。老板命令他立刻回去,他爹在公司闹腾呢,我远亲这下子没辙了,他敢躲他爹,却不敢躲他老板,躲老板,他不想活了。
我远亲和我道别,我送他到电梯门口,看着他进电梯,电梯门关上,留了一个背影给我。我也不要他这个背影,我自己的事还远没着落呢。我又看了一下房间,这种新婚装修确实很不适合老人居住,许多地方需要改造,比如进门就是一个玻璃材质的玄关,再比如,卫生间的地砖墙砖光洁漂亮,却不防滑,这些都是不利于老人居住的,得根据老人的特殊情况重新设计。
不过这也仍然不关我事,轮不着我来考虑设计,我只是根据老板的指示,拿钥匙开门看看有没有这回事,现在知道事实是存在的,我回去向我老板报告,我老板说,明天工程队就进场了,你就跑现场吧。我老板又给了我一个电话,是包工头的,我又和包工头约上,第二天到现场会合。
第二天一早,我先去开了门,不一会儿,包工头就来了,我一看,这人比我长不了几岁,年纪轻轻就当包工头了,我拿他和自己比较一下,心里有点酸,也有点崇敬,赶紧尊他一声经理,他说,不是经理,就是个包工头,你喊我包大哥就行。
那我就喊他包大哥。本来我只有一个哥,他却把自己变成了狗日的,现在天下掉下个大哥,虽然不同姓,但喊上大哥,自然就有几分亲切。
包大哥打开图纸看起来,我知道图纸是我老板亲自画的,我宏大公司,也只有我老板有水平亲自画图纸。他要是不画,谁画呢,难道我吗。
包大哥把图纸颠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干活,他拉开卷尺搞起了测量,卷尺在他手里软来软去,不怎么听话,我去帮他按住一头,我没说什么话,包大哥主动跟我说,我手下有人,他们在另外的几个工地上,我比较贪心,一下子接了几个活。
包大哥测量过后,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掏了一把小泥铲,朝墙壁上铲了起来,嘴上说,用这种涂料,涂也不容易,铲也难铲。他见我没有回答他,回头朝我看看,说,王设计师,你很内向。
我内向吗,包大哥哎,我不是内向,我应该是在怀疑你。
可是我才不,我没有必要怀疑包大哥,我从包大哥又联想到我哥了,我哥真是阴魂不散,让我每见到一个人都会想起他。我哥要是能混个包工头,不也和他一样吗,有什么好多说的。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了,我开门一看,是个女的,一脸愤怒,令我眼花,这不是我大学时的一个学姐吗,我差点误会了,以为她是来吃回头草的。她一开口,我才知道我错了,她不是我学姐,她是来找包大哥的。我说,包大哥在。她推了推眼镜,看了我一眼,就把我扒拉到一边,往里边找包大哥去,指着说,姓包的,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追出来。
包大哥回头看看她,耸耸肩说,你真有本事,我都换了三次手机,你还能找到我。可这女的再凑近了包大哥一看,却顿时泄了气,跺脚说,又错了,又错了,不是你。包大哥说,你再仔细看看,你确定不是我吗?这女的说,怎么不确定,我要找的人,烧成灰我也认得出。包大哥说,要不你等我成了灰再来试试,看是不是我。我估计包大哥是在调侃这女的,我挺想讨好包大哥,就顺嘴说,本来嘛,包大哥又不姓包,他是包工头。这女的找错人已经很沮丧,见我多嘴,就恨起我来,责问我说,我找错人找对人关你什么事,一个小屁工,靠边站去。包大哥挺给我面子,说,他不是小工,他是公司的设计师。这女的又回头看我,呵不,这已经不是看了,这是瞪,她瞪了我一会儿,问我是哪年毕业的,我说是今年的应届生。
她愣了一会儿,忽然就哭起来了,一边哭一边说,你应届生都当上设计师了,我毕业三年了,我还,我还,我还——她哭得肩膀耸动,说不下去。
包大哥朝我笑笑说,女的属猫,猫尿多。我没有笑,也没有跟她解释我不是设计师,我说什么也是多余,除非我是高富帅,而且还一见钟情地爱上她了。做梦吧我。
也没人劝,一会儿她自己平静下来,一点也不难为情,中间也没有什么过渡,就从包里拿出工装套上,准备干活了。包大哥却不干了,阻挡她说,你是谁,你干什么的?
这女的说,你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