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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荆山口

流走向:林河和白河像两条很亮的带子,一直飘落到我们视线消失的地方;荆山以南的丘陵林木葱茏,已经在向宽阔的南部平原过渡了。林河比白河气势大得多,它笔直地向前,几乎没有多少弯曲,那些土崖、小的丘陵和沟壑对它都构不成大的阻碍,一路冲刷涤荡着向前。而白河却懂得妥协,它离发源地四十多公里处遇到一座不大的丘陵,就缓慢地极有耐性地绕过它,继续向前。荆山南部除了这两条比较大的河流之外,还有几条细小的水流,从这里看去像不起眼的白色丝线,流程短而曲折。更北面是蛛网一样的密密麻麻的水流——从这儿可以隐约看到东西走向的大汶河,以及更远处注入渤海的黄河——它的末端即冲积平原上的一段,正在阳光下闪亮……武早问我们葡萄园的方位,我想它应该是在丘陵地区以北的雾幔后面——实际上从这里看去它略微偏东。

武早四下看着,最后咕哝了一句什么,低下头去。我没法听清,拍了拍武早宽宽的肩膀:“老伙计,你在说什么?”

他惘然地转过脸来,闭上了嘴巴。

我们开始下山。由于坡度很陡,每一步都必须小心。有一次我踏在了一个滚石上,一下子跌倒了,腿给摔破了一点。因为下坡路很短,所以也就更加艰难。我们一定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那片丘陵。

太阳变红了。我们站在了一片小小的坡地上,惊讶四顾,突然发现了不远处有各种各样的石碑和一个大拱门、一座雕塑——这立刻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武早开始往那儿走去。这时我完全看清了:这是一个烈士陵园。

我马上记起了某本书上的记载——就在这片险峻的大山里,曾发生过一场有名的战斗……是的,这场战斗很多教科书里都写到了。一种肃穆的心情泛起来,越是走近它,越是觉得心头沉沉的。

进了拱门,里面冷冷清清,好像偌大的园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守园的是一个老人,白发苍苍,满脸深皱,这时见了我们似乎有点高兴。他迎上来,陪着我们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告诉:这并不是最大的陵园,最大的还在东边哩,在荆山北面二十里的地方。他说这里的陵园只埋下了当年在这个山口死去的人。

我告诉他我们两个就是刚刚从山口翻过来的,老人像发现了什么奇迹似的,退开一步端量我们。他大概原以为我们是去山口的凭吊者吧,当弄明白我们是到林河和白河两岸的那些村庄里去的,就不做声了。他停了一会儿说:“当年就为了守住这个山口,我们死了上千人哪。”

他看了看我们惊讶的神色,无奈地长叹一声。

看得出,他一个人在这儿很寂寥,而且有一种久久压抑着的情绪,有些愤愤不平。不出所料,他没有留给我们更多一点的思考时间,就尽起了自己的职分,以一个目击者和守陵人的双重身份,不停地向访客讲叙起来。

“当年能不能守住这个山口,那事才大哩。你们看到的荆山南南北北河套子里的那些村庄,还有山北那些村庄,就是那里的老百姓推的推、扛的扛,为部队送粮草、送子弹,连十几岁的孩子都出侠了。战斗一打响的时候,上级说:往这个山口过的敌人只有两个团,收拾两个团,我们的队伍再加上民兵,足够用的啦;再说我们是守,敌人是攻。可后来你猜怎么着?我们这里出了个败类,就是当地的大财东,叫青爷。青爷不光在这里有山峦,在大城里也有买卖,有钱庄和工厂。你们看到的这一片山林过去有一半是他的。他在战争一开始就拉起了一支队伍,跟我们做对头。守山的在那儿打了两天两夜,敌人没有攻上来。第三天,青爷的队伍神不知鬼不觉顺着荆山西边那个山坳冲上来了。这是我们没有提防的。这个败类比蛇蝎还毒,他知道,要是我们的队伍得了天下,他青爷的地盘就没了,这片山峦也保不住。要不他就红了眼跟上干?这一来咱的队伍苦了。打到最后,那个山口的每一块石头上都躺了人,血水把山土都泡透了半尺深。你们看见山坡上的树木长多么旺了吧?那是人血泡的……”

武早低下头。我一声不吭。

“死的都是什么人?都是十几岁二十岁的孩子,顶多也不过三十来岁。他们参加这场战斗前还是些庄稼小伙子哩,从小吃地瓜干、吃树皮菜叶、吃观音土长大。不过他们登山登惯了,筋骨硬,腿也灵便。就仗着年纪好啊。当年我在村里是一个出伕队队长,记得俺村里有一个小伙子叫连城,二十岁上娶了个媳妇,因为要跟上队伍走,就趁着走前这段工夫娶下了家口。原先说好了住上半月二十天队伍才开拔,可他刚娶了媳妇第二天就来了命令:走。媳妇搂着他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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