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今夜多少人叛变慕府。
顾朝歌想着想着,居然忍不住笑了:“你说,何乐不为呢?”
慕万水:“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
“为什么?”顾朝歌扫她一眼,“哪有为什么。”
“朕乐意。”
慕万水瞪大眼,几乎不肯相信。
“这有什么的。”顾朝歌嗤嗤笑了,“朕快加冠了,你爹都沉不住气了,就不允许朕沉不住气?”
一旦他加冠,大权回收,慕家想扳倒他,必定又要下一番功夫。他若像他父皇一般bào戾凶残,没准慕家还无所谓,反得更有理由;他若像顾朝松一般勤政爱民,没准慕家会更加谨慎,韬光养晦。偏他是个不上不下,吊在中间的,慕长冬看不出他是真傻假傻,不明白他是否留有后手。皇位触手可及,又似遥不可及,于是他终于忍不住,亲自试他一试。
倘若顾朝歌这都看不出,自然没什么可顾虑的,泼盆污水就成;倘若顾朝歌想当场杀了他,那一批护卫会即刻反水,弑君夺位;再倘若顾朝歌看出来却装作不知,那也会开始防备慕家……
无论如何,最后的目的都是——要么直接篡位,要么离间他与慕千山。
慕家代代儒将,偏养出了慕千山一个直肠子。说话撞来撞去,做事弯都不拐,也不知道战场上是怎么赢的。顾朝歌做皇子,做太子,做皇帝,多少人变了三张脸,唯独慕千山一个傻子没大没小拿他当兄弟,继续惹他,笑话他,有屁放有话说,找不到心仪的姑娘家和他唠叨。
慕千山自小征战,一身功勋,是南顾战神。求亲的人排得多远,家世多显赫,他照样不要。这样一个人,有多傲,多固执,多受将士爱戴,没准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样一个人,说不反就是不反,你砍了他他都不反。他心眼又直,拐着弯说,他肯定听不懂。
显然,慕长冬也知道。慕千山是他最疼爱的长子,手里头的兵又是南顾最狠最qiáng的一支。他要造反,必须得把他儿子拉过去。
所以,按理说,他发现的本就晚了,应该假作不懂,背后拉拢慕千山。可是——
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的皇兄,那一日就死在他眼前,就倒在他身上。鲜血染红了视线,腥气灌进鼻翼。哪怕不是慕长冬亲自下的手,哪怕目标本不是顾朝松,但他绝对涉足其中。
方才家宴上的那一刹,顾朝歌是真的动了杀心。可是他杀不了他。慕长冬将门出身,他却忙得许久未曾碰剑。所以他只能赌一把,将慕长冬收押入狱。而狱中有暗道,原是他父皇装得,为私下处决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他已派死士埋伏其中,就赌最后一把,能不能杀了慕长冬。不管往后,不管慕家的反应,不管这江山,不管什么黎民苍生,他只想报复。
他只想杀了慕长冬。
顾朝歌想着,又忍不住笑了。他看着一身冷汗,qiáng作镇定的慕万水,想着外头一心求见的慕千山。
顾朝歌竟觉已笑到麻木,笑到不知在笑什么,笑到他突然想扳指头数一数。
双亲丧尽,兄长死绝,到如今。
终于妻离,友散。
顾朝歌松开手,慕万水踉跄两步,跪在地上。她捂着脸,看不清神情。顾朝歌转身,向前走去,走入重重黑暗。
孤身一人,形单影只。
待得黑暗再散去,只剩下了酒香。
子琀没能想到,如今滴酒不沾的糊涂,从前是那样一个酒鬼。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时时刻刻在喝酒。
似乎看见他,手里便提着酒。
他越来越醉,酒越喝越多。他派出了手里的所有死士,几乎倾巢而出,重伤了慕长冬。对方料到了他会下黑手,却没防备他这样孤注一掷,保住了命,却落下了病根。
后来众臣求情,于是顾朝歌慡快道:“行,放了他。”
放了他。
让他活在家里,苟延残喘,有泼天富贵权势而无力享用。
放了他,放了他。
你不是要坐皇位么?
那就让你坐上去,却让你无力坐稳。让你防备着你盛年的长子,让你再无天伦。
顾朝歌哈哈大笑,他仰头,将酒倒入嘴中。他也不改奏折了,就这样慢吞吞,随意地在宫里闲逛。身后的宫人们捧着酒,战战兢兢。
慕千山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慕万水也不来了,听宫人说,皇后娘娘倒时常去找那个shò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