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风光,工人出身的蒋方良,过去耳闻,目见是首一次。经国自己,旧地重返,感受不同,快乐的心境则一。
方良初次离国,新奇刺激,对她生于斯长于斯的苏联,并无依恋,她憧憬着的是一个新天地。
轮船先靠香港,蒋纬国奉命专程南下迎接。[9]一九二五年,在广州分手,他才九岁,现已是二十一岁的小伙子,经国比他大六岁,这年二十七岁。嫂嫂俄国人,大家语言不通,但侄儿侄女,好漂亮的中俄棍血儿。
弟兄俩,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家常。从纬国嘴里,才知道,蒋先生于一九二七年的十二月,和宋美龄结了婚,阿姆陈洁如,被安排送到美国,停留五年,重返上海。毛夫人姚夫人仍居奉化乡间。
四月中句,一行抵达上海,这里有他的旧居,以及一些美丽童年的痕迹。
上海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改变,huáng浦江浑浊的江水,依旧悠悠地流着,江海关楼顶的巨钟,照常钟声悠扬。各国租界林立,帝国主义的势力有增无已。
沪上稍停,即去南京,[10]拜见父亲和美龄女士。传说,蒋生先等了两个星期,才传谕会晤,原因是,对他在《真理报》发表的公开信,颇难鉴谅。后来,还是陈布雷进言缓颊,始子宽恕。
问到儿子的打算,经国表示,愿在政治、工业间,任择其一。
经国提到工业,可以产生两个解释:他曾经是众所周知的共产党,不愿意为自己的出处,使得蒋先生过分为难,此其一;凭他在苏联工厂的实地经验,真心诚意地为祖国的工业建设,尽其绵薄,此其二。
人与人间的关系,环境是最大的主宰。即是亲如父子,也不例外,父王和太子间,一牵涉到权力政治,就好象隔着一层城墙似的。大家都会言不由衷,说话要带过门,互留余地。
经国很技巧地提出他未来的出路。蒋先生功于权术,自然,不会不心领神会。父子这场心战,留下伏笔,但没有结论,蒋先生吩咐,先去奉化,看看阿娘,休息休息再说,来日方长。
经国夫妇,从南京去杭州,特由军委会机要室主任毛庆祥中将陪同,下榻西子湖边的澄庐,挑他生日那天,返乡与毛夫人团聚。
夏明曦刊在香港《大公报》的一篇文章,记载生动细致,值得抄录。
“在溪口,这一天,丰镐房里汇集了众亲百眷,熙熙攘攘,热闹盈门。帐房间里的电话铃声,从早到晚,响个不绝,是杭州来的专线报告。溪口街上,更是人来人往,热闹异常。标语横额,张贴满街;工商界的人做好红条纸旗,置办鞭pào,准备迎接蒋公子还乡。
电话一个接一个,报告说,汽车从杭州出发了,沿着奉新公路驶来。陪同来的是溪口人毛庆祥。
下午二时,人们在‘上山’洋桥那边列队迎候,一辆漂亮的雪佛蓝小汽车远远地从西驶来,由远而近,车中坐着蒋经国、方良、爱伦和毛庆祥四人(连孝璋在内,应为五人)。车近洋桥,便缓缓而驶,人群一拥而上,口号与鞭pào齐鸣,直闹得震天价响。
汽车驶到丰镐房大门口停下,这里,舅父毛懋卿和姑丈宋周运、竺芝珊等人率领一批长辈在门外等候。相见之下.悲喜jiāo集,连忙拥着外甥、外甥媳妇进入大门,直往内走,毛庆祥本来就是溪口毛家人,驾轻就熟,也陪着小主人循着月dòng门径自走进去。这丰镐居本是蒋经国的出生之地,幼时奶娘、嬉戏均于此,自然是熟悉的,但现在反主为客,任人安排,一切都感陌生了。原来当他离家时,老家只几间古旧的木结构楼屋,如今经过一翻修缮、扩建,粉壁画柱,面貌大变。这一切,怎么不使这位离家日久的小主人兴‘华堂chūn暖福无边’之感呢?”[11]
安排和一毛福梅母子见面的那一场,很有点古代章回小说家的笔法,夏明曦说:
“她们决定让母子相会的地点在吃饭的客厅,为了试试儿子的眼力,她们坐着十来个人,让经国自己来认亲娘。
在客厅里,现在坐着的是十来个壮年和老年女人,这就是:毛氏自己、姚氏怡诚、大姑蒋瑞chūn、小姑蒋瑞莲、姨妈毛意凤、大舅母毛懋卿夫人、小舅母张定根、嫂子孙维梅以及毛氏的结拜姊妹张月娥、陈志坚、任富娥等。大家热情洋溢、兴高采烈,等待经国来认娘。
人们簇拥着蒋经国、方良和爱伦,走向客堂间来,内外挤满了人,当经国等人一入门内,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这时的蒋经国一步紧似一步,一眼望见亲娘坐于正中,便急步踏上,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