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负责情报的庞玉在战场上将最新消息通报给李世民时,这位当世兵法奇才胸中大震,生平第一次身在战场上而浑忘了所有战局。以致于不能专心指挥战斗,只得急急撤回洛阳城内。
此刻他独坐帅厅,默然不语已然有半个多时辰,身旁侍立诸将都被这种气异的气氛所影响,只默默站立两边,竟无人敢出口询问一句。
李世民一直沉默无语,即使是在被父兄疑弃洛阳被围之时,他的神情都不曾这样冷肃过,以致于身边诸将皆因空气中的无形压力而全身冷汗潸潸。
总算长孙无忌与李世民是姻亲关系,较为方便说话,实在忍不住,方才忐忑地低呼一声:“秦王。”
李世民的心思似乎仍在极遥远的地方,目光也似迷茫没有焦点,声音也遥远得似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寇仲带走了大部份主力,深入到我大唐内部,据说是因为突厥人铁骑入关,他要乘塞外联军没有深入中原之前予以迎头痛击。”
众将无不惊奇,只觉这个变化实在太大太惊人了。
尉迟敬德本能地展颜笑道:“怪不得今日jiāo战,总觉得少帅军的兵力薄弱了许多,原来如此。即然寇仲领兵远去,如今城外实力大减。只要秦王下令全军突击,我等必能轻易摧毁他们的包围,甚至有可能生擒徐子陵。到时再从容召集各地将领。挥军入关,即可令寇仲饮恨关中,秦王……”
尉迟敬德本来越说越是兴奋,可是目光忽然触及李世民的脸色,心头猛震,一个字也不能再说下去了。
李世民脸上所流露出的极度悲愤凄凉之情即使是他在被亲生父兄bī到绝境时尚不曾有过。这人中之龙此刻的悲怆令得手下诸将无不心中震颤。
李世民用那悲凉至极的眼神扫视众将,眸中竟渐渐泛起泪光。是什么事可以令得这天下无双的英雄人物伤心落泪。
众将无不色变,尉迟敬德砰然跪倒:“秦王!”
李世民惨然一笑:“为什么突厥人会进入关中,为什么关中明明是我大唐领地,却要劳寇仲冒如此大险,亲领大军前去阻击,这是为什么?父皇啊,你好糊涂!”
众将皆知他心头苦痛,亦是黯然。
长孙无忌勉qiáng开口:“秦王一片仁心,体念百姓,我等尽知。只是如今我们身在洛阳,鞭长莫及,亦是枉然。当务之急是解除洛阳之围,击溃城下的少帅军,断绝寇仲的退路,然后以洛阳为根据地发展壮大我们自己,假以时日,终有将突厥人逐出中原的一日。”
李世民悠然长叹:“不错,我们现今出战,确有绝对胜利的把握,可以后又会发生什么事呢?在行军中的寇仲得到败报,无论如何,势必回军相救,我们与寇仲的主力缠战于洛阳附近,而突厥人却以援助父皇为名在关中肆nüè。突厥为虎láng之族,历来横行无忌杀戮无尽,不知有多少百姓要惨被蹂躏。父皇要借金láng军以对付我和寇仲,分明是宁将国土百姓付予异族也不愿给我或寇仲半点机会。可是他难道就不明白突厥人的狠毒无情吗?昔年晋室八王为乱,也曾试图借匈奴人之力平乱,最后却令得胡人得势,屡屡称王,做乱中原。五胡大乱中华,历时数百年战乱不绝,中原大地,再无一处乐土,百姓所受之惨历代未见。而后大隋立国,可怜天下人尚未享几年太平,又因杨广昏庸以致豪杰并起,天下锋烟无尽。父皇竟又引突厥人入关,真真不怕再来一个几百年的混战杀伐五胡乱华吗?”
众将听他语声中悲悯之意,俱感他仁爱苍生的胸怀志量,无不为之动容。
长孙无忌默然半晌方道:“秦王之意,我等尽知,只是如今我们身陷洛阳城中,又如何救得了关中百姓?我们只能先顾眼前,再除qiáng敌啊。”
李世民眸中悲痛渐去,双目中渐渐涌起坚毅之色,徐徐摇头道:“我与寇仲逐鹿中原,欲图全国,岂容突厥人染指我中土半寸土地。我与寇仲相争,各施手段,互不相让,也是我们汉人自己的事。如果外族人要借机犯我国土,rǔ我百姓,便是我所有汉人的敌人。寇仲可以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毅然放弃围困洛阳,甘冒九死一生之险,领军前去阻击,全为大义实无半点私心。当此国家存亡,百姓危难之机,我李世民难道竟不如他寇仲?”
众将素知李世民性情,听他的口气,已知他下了决断,庞玉首先问:“秦王是想要怎么做?”
李世民微微一笑:“如今少帅军主掌全局的应该是徐子陵吧!”
这一句没头没尾,旁人都是一阵不解,长孙无忌却是天下少有的智士,又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