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笑道:“那就一并折了,回去多插几瓶。”
话音刚落,听到“哎呦”惊呼声,混杂着吃吃的笑声和含浑的骂声。
听声音并非纤云宫的宫女,也不知是哪个宫里来的,这么有闲情,一大早就来摘花。
步子加快几分,拐过弯,就看到jú花丛里站着两个身穿葱绿色碎花绫袄的丫鬟,一个怀里抱着梅瓶,梅瓶里已插了不少花,另一个则弯了腰,捏着剪刀正在剪一枝乍开的鸳鸯锦。
她们脚前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只花盆,金huáng色的花瓣落了一地,看着令人生怜。
摘花插瓶没什么大不了,扶梅每天都会剪了新枝替换贤妃屋里的插花,也会摘了花送到其它宫里去。
可我无法容忍别人糟践花。
qiáng压着心火,硬挤出几分笑意,上前道:“两位姐姐早,这种粗活我来gān吧?”
抱梅瓶的丫鬟斜我一眼,傲慢地点点头。
另一个丫鬟笑着将剪刀递过来,抖着裙子踏出花丛,“锦红,你也出来吧,今天刚上身的裙子,别弄脏了。”
锦红应了声,指着高处的万寿jú,喊:“上头那几枝,都剪了。”
高处那些,是依柳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照料的。
我笑着拦阻,“那些花,依柳姐姐要用,姐姐摘别的吧。”
锦红俏脸一板,“依柳要用,难道我家娘娘连奴才都不如?”
“不是这个意思,这些花要献给皇上。实在不能摘。”我赔笑道。
翡翠面色变了变,锦红却撇起唇角,不屑道:“拿皇上来压人吗?即便是御花园的花,我家娘娘想摘,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顺手扯下一把白jú,掼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两脚。
见她如此,我也来了气,“那就让你们娘娘去御花园摘,何必赖在这里?”
话刚完,锦红像是被火燎了尾巴的猫,嗖地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尖骂:“下贱东西,不就几朵烂花吗,摘你的花是看得起你。”
我推开她的手,冷然道:“我还不想让你看得起呢,出去,别糟践我种的花。”
她把梅瓶往地下一放,双手叉腰,“你说谁,让谁出去?”
我不甘示弱,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滚出去。”
她的神情瞬间变得凌厉,扬手便朝我打过来,我本能地往后一闪,脸颊堪堪自她的手边擦过。见没打中,她愈加气恼,作势又要扑过来,哪知裙裾被花盆绊住,身子猛然往前摔去,眼看就要摔在花丛里。
翡翠离得远,来不及上前扑救。
我离得近,虽不想帮她,可怕她压了花,只好伸手去扶。
她却不肯让我帮忙,踉跄着闪身,好在用手撑住了地面,免了狗啃泥的láng狈。可脚边的梅瓶却没那么好运,被她的裙裾带着,碰在了花盆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破了个缺口。
翡翠吓得脸色发白。
锦红却尖叫着喊:“你这个小贱人打破了娘娘的梅瓶。”
我气愤地看着她,“胡说八道,我根本没碰过你的梅瓶?”
锦红嚷道:“就是你,不信问问翡翠。”
我欲反驳,只听有个女声喝道:“怎么回事,吵什么?”
就见依柳扶着一位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袅袅走来。那女子身量娇小,穿着浅玫瑰色的银错金双凤织锦褙子,碧色长裙。乌黑丰厚的头发松松地绾成一个斜月髻,用点翠嵌宝赤金牡丹花发钗定住,鬓边再戴了一只jīng致的双垂莲金钗,整个人明媚亮丽,生生让满园jú花失了颜色。
果然深宫出美女,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主子。
锦红立马抽泣着跪在地上,适才的跋扈瞬间换成楚楚可怜,“回娘娘,奴婢奉了娘娘的旨意摘花装瓶,没想到这个贱人来了二话没说就让奴婢滚,还将贤妃娘娘赏的梅瓶摔坏了。”
我惊愕地看着锦红,说实话,我在惜福镇见过不少睁眼说瞎话的泼妇赖皮,还从见过衣着体面的芳华少女来这一套。
恭敬地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娘娘。回娘娘,奴婢没有不让两位姐姐摘花,只是,万寿jú是贤妃娘娘特地jiāo代好好照管,留待皇上生辰……”侧眸看向依柳,她知道此事,若她能解释几句,比我自己说要有分量得多。
可依柳毫无表情地垂手站着,仿佛压根就没有听到我所说的话。
我明白了,她不想帮我,或者说,她不想得罪面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