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显然出身良好,又如何能看上我这样寒门小户的农家女。
思来想去,竟是无法安睡,不知道辗转反侧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阖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心慌得厉害,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窗纸已隐约透出灰白色。
大清早不便生火做饭,遂将昨夜煮的两只jī蛋剥开吃了。
拿起包裹,环顾一下生活了十四年的家,锁了大门朝镇外走去。
爹的坟在满地花草的田野里。
爹生前,亦是爱花人,所以我在坟前种了许多不同种类的花,这样一年四季,爹都可以看到花开,闻到花香。
七月,素馨开得正盛,雪白的花瓣上沾着露珠,纯洁不失娇媚。
蕙姨尚未到。
将坟堆上的野草拔掉,默默地磕了三个头,“爹,阿浅去京城了。等安定下来,就接您回盛京。”
隐隐似有人来,脚踏在青草上,窸窣作响。
蕙姨终于来了。
起身便要迎过去,身穿灰栗色裋褐的吴勉笑咪咪地来到面前,“这么早就来上坟?”
眼里又是那种耗子逃不出猫掌心的玩味与戏弄。
我呆住,不语,心里渐渐生起一丝恐惧。
荒郊野外,天色未亮,他面上显而易见的不耐……
“已是第三天了,你还没有给我答复?”他往前一步。
我暗暗攥紧拳头,qiáng作镇定,“我尚在孝期,实在没心思考虑,等出了孝再说吧。”
吴勉慢慢走近,“阿浅,别骗我,我早就猜到你会来这一手。告诉你,我要定你了。信不信,我今天当着你爹的面就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他莫不是疯了,竟然说出这种话?
我不敢耽搁,掉头就跑,刚跑两步,感觉衣袖被拽住了,紧接着一双手箍在我的腰间。
吴勉低低笑,“你能跑到哪里去?”俯身就要亲上我的脸。
我拼命挣扎,却是推不开他。
正着急害怕时,他的手蓦地松了,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
我急急后退两步。
吴勉大睁着双眼,嘴角慢慢溢出血丝,“阿浅……”
我大骇,我什么都没gān,他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惊恐地四下打量,不见半个人影,只有过膝高的野草在微风的chuī拂下轻轻摇摆。
镇里,隐约传来jī叫声,夹杂着犬吠。
天色更加亮了几分。
不知何处传来一个声音,“傻站着gān嘛,还不快走。”
大梦初醒般拔腿就跑,直奔出两三里才缓缓停下来,靠着路旁的大树喘息不止。
汗湿的衣衫被风chuī着,黏黏地贴在身上。湿冷的感觉让我稍微清醒了些,这才想起来,还没找到蕙姨。
让我回头去等,却又不敢。
附近村里的农舍袅袅飘出了炊烟,已有勤劳的农夫荷锄走在田间。
吴勉生死未卜地躺在我爹坟前,若被人看见,我如何说得清楚。
可若不带着蕙姨,对爹该如何jiāo代。
思量片刻,心一横,顺着原路往回走。
远远地躲在树后朝爹的坟墓看过去,只见野草摇曳,不见有人走动。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仍是不见蕙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鸨不肯让她赎身,她改变主意不想去盛京,还是她方才已来过却没见到我?
心急如焚却乱无头绪。
顾远帮我预定的马车会在卯正时分等在镇外驿站。
时辰已不早,我不能再耽搁下去,遂匆匆赶往驿站。
隔着老远就看见驿站旁停着一辆黑漆平头马车,身穿墨灰色裋褐的车夫手里起劲地挥舞着一面白色旗子,旗子上写着宏盛车行四个大字,甚是醒目。
看到马车等在那里,心里稍微放松了些,步子也慢了下来。
再走近,瞧出不对劲来。
顾远分明告诉我,他特地找了位老成持重的车夫。可面前这人,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又高又瘦,肤色黢黑,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显得甚是机敏。绝非顾远所说的老成持重。
车夫见了我,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小姑娘只一个人?”
心猛地一沉。
顾远并不知我约了蕙姨同行,预定马车时必会提及我是独自一人。可眼前这车夫分明是一副意想不到的样子,莫非他知道该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