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问话按部就班,完全是衙门里的老一套。我目光在堂上游移,我想看到的几个人都已经看到,便又轻轻低下头,只是支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是小人买给他的。侄儿一向很想吃章记的点心……」
后面人群中忽然有人起了一句哄:「你一向对自己儿子又疼又宠,对侄儿视若眼中钉,怎么突然舍得买点心给他吃了?」
有人附和说:「是啊是啊,那孩子每天照着三顿挨打,还不给饭吃,今天日头从西边出来给买点心,结果倒把孩子吃死了呢。」
师爷眉毛不动,静静地问:「尸首可验过了?」
仵作捧着条子念道:「孩子腹中有毒,七窍流血,确是中剧毒而亡,应是碱石之毒。尸首已硬,手脚发僵,肚腹如铁,该是已经死了四、五个时辰。」
那师爷道:「店家何在?」
小潘叩个头道:「小人姓潘,是店家伙计。糕饼点心的柜台,是小人负责看管。」
那师爷道:「现有状告章记商行所售点心有毒致人死命,你一个小小店伙能负起责任来么?」
小潘抬起头来,大声说道:「大人明鉴,这人明明是诬告。」
堂下有人跟着叫道:「不错不错,就是诬告!」
衙役们喝叱有声,底下人声静了一静,师爷问道:「怎是诬告?」
小潘胸有成竹:「章记所售点心,出炉上包时都有人试吃过,一看口味好不好,二看其中有没有杂质不洁。
「昨日出炉点心,试吃之人无恙,上午便售卖一空,也没有一个来说吃出毛病来的。点心都是一炉所出,面团、馅料、香油都是一样的,怎么只单单他一家出事?」
那师爷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刘二大声厉喝:「你别抵赖。那孩子一天就只吃了你一家的东西!」
小潘分毫不让:「你从早到晚掰着他嘴看了?他什么也没吃过?」
刘二道:「他就是没吃!」
底下登时又有人叫嚷出声:「得,又把孩子饿一天。到底是亲侄子远啊,一天啥也不给吃。」
刘二脸皮胀红,冲身后喊道:「哪个不三不四的说话,给我站出来!」
人群后面的人哄笑道:「你个泼皮,谁不知道你家的事。平时连稀粥都不舍得给侄子喝一口,倒舍得给点心了,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刘二分辩:「那是掉地上了……才给他吃的。」
人群笑得更响:「那你一包点心,你们一家吃了都没事,侄子吃一块就死了?」
我靠着柱子站着,尽欢轻轻碰碰我,「公子,回去吧。姚先生今早还说不叫你在外头多待呢。」
我摇摇头。
他急的左看右看,「有刘叔他们在,肯定没事。公子,咱先回去吧。」
我摇摇头,「尽欢,那个小孩子十成是让他这个叔叔害死的,你不觉得他死的冤屈么?」
尽欢搔搔头,「那我把他叔叔一剑砍了好了。」
我失笑,「剑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目光游移,看看这公堂,「不过,如果这大堂不能给我一个公正,我们再动剑也不迟。」
那师爷等人声平复,又问道:「刘二,你说点心是章记所买,有何凭据?」
刘二忙道:「有,有,章记卖的点心包纸都有他家的字号。」说着从怀里掏出张纸来,一边有衙役接过。
小潘忽然说:「大人,我想看看这纸。」
刘二拦说:「大人,防他撕破了。」
那师爷道:「你好生看。」示意人把包纸拿给小潘。
小潘看了两眼道:「纸是没有错,上面还有蛋huáng苏香味,是昨天早上第二炉的点心。这一炉卖的最快,这包纸是一斤包,想必刘二是买了一斤点心才给他这么包上的。不知道这一斤点心他侄儿都吃了么?」
师爷看着仵作,那仵作摇头道:「孩子肠腹刚硬,但胃囊不鼓,应该是只吃了一块半块的。」
小潘磕了个头,不卑不亢的说:「那剩下的点心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要真是有毒,留着岂不是害人。请大人派人查一查剩下点心的去处。」
人群中忽然有个脆脆的童音道:「不用查了,那些点心我见刘小宝抱着吃来着,还因为狗儿讨食踢了一脚huáng狗,我在门口都看见呢。」
小潘冷冷一笑:「刘二哥,你家的狗欺软怕硬,连吃的也是。光毒死你侄儿,毒不死你儿子。就是不知道你家买没买过碱石?是不是你侄儿肚饿,一急把毒